待亭子里只剩下江明珠与林婉岚后,江明珠便关切的问:“瞧着林五姑娘的气色还是不大好,这是还病着吗?”
林婉岚忙道:“已经大好了,只是到底伤了根本,眼下瞧着气色便差了些。”
她有些担心郡主会嫌弃她,毕竟没人喜欢与生病的人待在一起,怕过了病气。
但幸好郡主好像并不介意,面上只有关切,并无嫌弃,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原本早就想去国公府好郡主玩的,不想……”
“好饭不怕晚嘛。”江明珠笑着道:“你瞧,如今我们不是就见着啦?你好好养身体,以后啊,还有大把机会见面的。”
林婉岚见她这般亲和,又说着关心的话语,且表明往后还会跟她往来,心里极为受用。
“我都听郡主的,一定早日养好身体。”
“说来,你这一场病可病的不轻,定然是受了大罪吧?”
说到这个,林婉岚便一阵气恼。
“不瞒郡主,我是被人半夜里推下湖的。”
“啊!”江明珠适时的惊呼出声:“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啊?半夜的湖水得多凉啊,你一个小姑娘,身体怎受得住?难怪病了这么长的时间。”
林婉岚气的双眼发红:“可不是!当时若不是守院门的婆子听到声音,过来看了一眼,我恐怕都活不了。那下手的人,是想弄死我呢。”
江明珠皱眉:“可知道是谁干的?林二夫人可帮你讨回公道了?”
林婉岚咬着唇瓣,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我是被人弄昏了后推进湖里的,冻醒后睁开眼,哪里还能看到人?我母亲疑心是……是我大伯娘让人做的,但没有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林夫人?”江明珠似不大相信:“可瞧着,林夫人不像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啊。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林婉岚听江明珠竟有些向着林夫人,一时更急了。
“郡主您有所不知,我那大伯母,只是看上去是个好人,实则——”她冷哼一声:“佛口蛇心,说的就是她。”
“我那大伯有个自小服侍他长大的丫鬟,大伯很喜欢她,大伯娘一进门,他就要大伯娘把那丫鬟提拔为姨娘。”
江明珠挑眉:“才成亲就要纳姨娘?”
“郡主您也觉得接受不了对不对?”林婉岚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滔滔不绝:“但我那大伯娘不但没有生气,还自己出银子,让厨房摆了两桌酒,让那丫鬟风风光光的做了大伯的姨娘。”
“如此贤良大度,自然很得大伯的心。可两年后,被我大伯宠爱的那姨娘就死了——她是被自己活活勒死的,郡主您敢信?”
江明珠“……上吊吗?”
林婉岚摇头,“那姨娘原本是个细腰美人,听说我大伯最爱她那一把细腰。我那大伯娘命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那姨娘,不过一年时间,那姨娘的腰就粗了一圈。她怕大伯嫌弃,病急乱投医下,喝了不少汤药,结果越喝人越肿。她不敢喝了,又听丫鬟说,用布条束腰很有效果。”
“然后那姨娘开始束腰,结果有一次,绑缚的太紧了,那姨娘一口气没上来,竟就这么死了。”
“郡主您看,我那大伯娘在这其中,是不是什么都没沾手,轻轻松松就除掉了那姨娘?但好吃好喝服侍姨娘,那姨娘喝下的汤药,丫鬟说的布条束腰……其实全是大伯娘的手笔。”
江明珠听的津津有味,这些往事她从没听说过。
没想到林婉岚小小年纪,竟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当然了,不用问也知道是林二夫人告诉她的。
“那姨娘死后,我大伯娘比大伯还伤心呢,不用大伯吩咐,就给那姨娘找了个风水宝地下葬。三个月后,大伯有了第二个姨娘,大伯娘有孕时,又给大伯纳了一房妾室。而且她给大伯纳的妾,都不是歪瓜裂枣,要不容色姝丽,要不才情过人,不管叫谁来,都挑不出一点错处。”
“如此,大伯娘得到了大伯全心信任,咱们府里的中馈,也被她牢牢抓在了手里。”
“但这么多年来,大伯妾室不少,但长房的庶子女,还没有我爹的多。”林婉岚撇嘴,“而且但凡大伯偏宠些的妾室,总是活不长。让人惊奇的是,这其中种种,愣是半点都沾不到我那大伯娘身上。郡主您说,我那大伯娘能是个心慈手软的?”
江明珠:“这要都是真的,那林夫人的确是个很可怕的人。不过妾通买卖,林夫人真要是做了什么,也妨碍不了什么的。”
“谁说不是呢。”林婉岚叹气,有些不甘也有些气馁。
她如今是恨毒了林夫人与林婉清母女。
但林婉清不在府里,她的恨意便全冲林夫人去了。
江明珠拿起手边的团扇,摇了两下,似漫不经心的道:“除非啊,那些死掉的人里,有不同于姨娘身份的人。而且还得有证据……嗐,瞧我说的这是什么话?眼下我可不希望林夫人出事。”
林婉岚听着江明珠前半句话时,心里便突的一动。
对啊,死了几个姨娘,动不了林夫人分毫。那死的不是姨娘,是府里的主子呢?
她那个倒霉的短命二嫂……虽不知是怎么死的,但死的那样突然,肯定有蹊跷,其中是不是可以大做文章?
正这么想着,又听到江明珠的后半句话。
心里就有些不得劲儿,她讲这么多,就是为了让郡主站在她这边的。
“郡主为何这样说?”
江明珠便笑道:“我刚才找林夫人,是为了帮江二姑娘要回江大姑娘的嫁妆。若林夫人在这时候出什么事,江大姑娘的嫁妆岂不是要不回来了?我既应了江二姑娘所托,自然希望能把这事儿给办妥了才好。”
林婉岚一听是这事儿,顿时就乐了,“那江家总算想起嫁妆这个事了啊。我还当他们真要便宜了大伯娘呢,我那二嫂的好东西可不少,大伯娘要给凑全了,且得伤筋动骨一番呢。”
她幸灾乐祸的笑起来,“一会我可得提醒我娘,让她看着点公中的银钱才好。”
郡主既已提醒了她,那她便等大伯娘还完了嫁妆再动手,可不能坏了郡主的事。
……
又坐了一会,江明珠便打算打道回府了。
林夫人与林婉岚起身相送,直将她送到二门处。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簇拥着江明珠,正要上轿时,却不知打哪儿冲出个人来,在丫鬟婆子们的惊呼声中,重重跌倒在江明珠面前。
江宝玉第一时间上前,将姐姐护在身后,目光凌厉的盯着地上的女子。
眸光忽的一动,她便将人认了出来,悄声对江明珠道:“是从蜀地来的那对姐妹中的姐姐。”
江明珠也将她认了出来。
她打量似已晕死过去的女子,看得出来,她在这府里并没有得到妥善的照顾。人瘦的厉害,便衬的隆起的腹部格外明显。
江明珠查到这对姐妹时,是心生怜悯的,她也知道,倘若她不出手,这对姐妹摆脱不了再次被家人卖掉的命运。
她让人将她们带来京都城,一是为了弄臭林稼东那伪君子的名声,还有就是,想要给这对姐妹一个安身之所——便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林夫人应该也会善待她们的。
虽然那孩子不是林稼东的,但林家人不知道啊。
当然了,如果那对姐妹本事再大点,能将林府闹得个鸡犬不宁就更好了——
谁能想到再见面,竟是这般景象呢?
“林二夫人,这是?”江明珠假装受到了惊吓,心有余悸的指着晕倒在地的女子询问。
林二夫人也被吓了一大跳,这突如其来冲出来个人,又这么毫无预兆的倒下了。
她小心脏扑通扑通乱的厉害呢。
听见江明珠询问,她才回过神来,立刻将林婉岚先护在身后,才抖着声音开口:“谁?这是谁啊?”
林婉岚自林二夫人身后探出头来,咦了一声,“这不是追着二哥来京都城的那个蜀郡姑娘吗?她还怀着二哥的孩子呢,怎么瘦成这个模样?大伯娘和二哥没让人好好照顾她吗?对了,她不是还有个妹妹吗?”
林二夫人一听是长房的丑事,立刻放下心来,抓住机会就要在江明珠面前说长房坏话。
“这姑娘害你二哥身败名裂,不但连官儿都做不了,还下了大狱,且还在里面被人废了,这桩桩件件的,你大伯娘会善待她才怪了。瞧瞧,瘦的都不成样儿了——”
又招呼身边的心腹:“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让人请大夫来给这姑娘瞧瞧,这节骨眼儿上,可别再闹出人命来了。”
招呼人送台软轿来,将人送回正院去。
“不怕郡主笑话,我这人虽没有我那大嫂的好名声,却也见不得人在我眼跟前儿受苦。若我早知长房是这样待这姑娘的,定会好好规劝大嫂一番。若长房心有芥蒂,我们二房多养一个人也不是养不起。”
这就是在埋汰林夫人这一房了。
江明珠此时也不忙着走了,“那姑娘瘦巴巴的,瞧着着实可怜了些。”
林二夫人见她一直望着被抬走的小轿,眼珠一转,立刻便邀请道:“郡主若不着急,不如跟我们一块儿去看看?”
江明珠:“合适吗?”
林二夫人笑眯眯地:“合适合适,没有什么不合适。”
又不是二房丢人,有什么不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