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摊位时，野猪肉已经全部卖光了。
赵月月跟个小财迷似的，正和林芳兵在一张一张数钱，瞅她俩那高兴的样子，应该是没少挣。
“卖了多少啊~”
胡大海优哉游哉的走过来，笑呵呵的问了一句。
“四百一十三，有的买的多，芳兵就给他们便宜了点儿。”
胡大海竖了个大拇指。
这是应该的，大数量的采购，你要不便宜的话，会被人家在背后说闲话的。
他干的可不是一锤子买卖，以后肯定会频繁来这里，一个好的名声可是非常重要的。
林芳兵这么做，就是在给他积攒好名声。
干的漂亮！
林芳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看见胡大海在一个劲儿的夸赞她，又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也不敢看胡大海，小手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胡大海看在眼里，暗暗撇了撇嘴。
这姑娘也有意思，夸她连高兴都不知道。
还是和别人接触的太少了啊，这反应，让他想到了那个当初刚从大山屯儿离开，去外头讨生活时的自己。
“走吧。”
“去旧货市场街。”
胡大海瞅抽出根儿参花烟叼嘴上，狠狠嘬了一口，摆摆手，带着俩姑娘朝太东乡里头走去。
赵月月还是第一次见胡大海抽烟，好奇的靠过来，昂着头问道：“啥时候学会的？”
“我怎么不知道？”
她和胡大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小弟弟是从来不碰烟的，这怎么出去转悠了一趟，还抽上了？
看那架势还挺熟练，吞云吐雾的模样跟个老烟枪似的，还挺有节奏感。
胡大海顿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笑一笑，把烟掐灭，丢进一旁的垃圾堆里。
他怎么解释？
总不能跟赵月月说，是媳妇儿卷钱跑路，不管他了之后学会的吧...
赵月月看在眼里，和林芳兵偷偷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酒平时可以稍微喝点儿。”
“烟就别抽了，没看报纸吗，烟抽多了，肺都是黑的~”
赵月月背着手，跟在胡大海身边，轻声解释道。
“嗯。”
胡大海顺从的点了点头。
吸烟确实不是个好习惯。
但身为男人，又有几个人能躲得过抽烟呢，只是迟早的事儿。
因为这是男人为数不多可以发泄压力的方法了...
“林芳兵。”
“咱们那个小院子里，该种上点儿啥菜比较好啊？”
胡大海忽的扭头，朝一直默默跟在他和赵月月身后的林芳兵问了一句。
……
卖完野猪肉，天色已经不早了。
昏黄的夕阳带着余晖，将三个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一米九的胡大海站在左边，一米七的赵月月站在右边，一米六的林芳兵站在中间，仿佛刚下班的一家三口一般，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感。
胡大海一路上都在饶有兴致的看着周围的景致、标语。
这些东西几十年后都已经不存在了，全部铺装成了水泥柏油地，所以再次目睹，让它有种相当不真实的感觉。
行走之间，就再次到了旧货市场街。
林芳兵照着胡大海的要求，去给他买水鞋、胶鞋，再挑上几身耐穿的蓝布衣服。
这是给之后进山猎麂子做准备。
胶鞋能很好的保护他的脚踝、脚腕免受蚊虫叮咬，水鞋则可以让他毫无顾忌的去蹚水蹚河。
至于衣服，主要是他家里实在是没有换洗的干净衣裳了，他身上都要馊了，不买真不行。
胡大海则陪着赵月月，在旧货市场街吃起了各种小吃。
不要以为八十年代就没有小吃了，事实上多得很，炸鱼儿炸肉、苹果鸭梨、凉粉烤饼、拐枣爆米花儿应有尽有。
只不过爆米花儿不是后世的那种，而是用手摇爆米花儿机崩出来的，混着白糖，吃进嘴里不知道有多香！
赵月月穿着一身白色拼接开肩布拉吉，胸前还挂着老大一个黑色蝴蝶结装饰，露着白皙的手臂和脖颈，一边吃糖葫芦，一边和胡大海有说有笑，揽着他的胳膊，调侃他小时候的趣事。
她的脚上踩着的是一双白色的小白鞋，简单中透着干净，再配上她那精致的瓜子脸，以及一米七的身材，走在人群里简直跟个小公主似的，就连那些坐车的高官，都忍不住频频投来注视的目光。
几个穿皮夹克的小氓流子隔着老远就搁哪儿吹口哨，想要吸引赵月月的注意力。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足足有一米九，一脸不耐，时不时在腰间拂上那么一下，露着一脸桀骜不逊之色的胡大海。
这些小氓流子胆子虽然大，但不瞎。
瞅见胡大海这幅流里流气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尤其是他那鼓鼓囊囊的腰间之后，一缩脖子，就都果断的钻进人群里溜了。
赵月月也不知道是看见了还是装作没看见，对这些没做任何反应，只是兴奋的沿着街道吃吃喝喝。
还时不时就往已经走的腰酸背痛的胡大海嘴里塞上几口好吃的，要求他必须吃下去，不能偷偷吐了。
不过胡大海能明显感觉到赵月月搂着他的胳膊紧了不少，并肩走一起的时候简直都快要靠在他怀里了。
尤其是那对柔软，时不时就在他的胳膊上蹭一下，把胡大海给整的是心猿意马的。
“不是...”
“我俩啥时候这么亲近了？”
“这关系...是不是发展的有点太快了？”
三心二意之际，胡大海也是有些纳闷儿。
不过不等他想明白，一颗溜圆酸甜的大糖葫芦就堵住了嘴。
“好吃。”
“你也吃一个。”
赵月月那红润的嘴唇染着糖霜，亮晶晶的，正笑盈盈的举着吃了半颗的糖葫芦，踮着脚，面对面，轻轻抵在了胡大海的嘴边。
“噼啪！”
有人新开了店面，点着香，捂着耳朵在放烟花。
老式的烟花虽然只有红、黄、绿三种颜色，但很亮很亮，随着巨大的声响直冲天际，即便是在昏黄的夕阳下，依旧绽放出了璀璨的流光，如流星雨一般徐徐绽放，照亮了赵月月那张巧笑嫣然的白皙脸颊，以及那对亮晶晶如秋池一般，倒映着璀璨焰火的双眸。
“不想吃。”
“饱了。”
胡大海侧过头，不知为何，他的心在此刻慌得不行，有种六神无主的感觉。
这让他很不适应。
“你吃一口~”
赵月月执拗的把挂着糖霜的糖葫芦抵在胡大海嘴边，微皱眉头，精致的嘴唇微微往下撇。
“行吧...”
胡大海叹了口气，实在是拗不过她，勉为其难的张口吞下。
他打小就不爱吃酸。
但这颗糖葫芦，竟然意外的可口，甜丝丝的，相当沁人心脾。
“豪赤！”
胡大海真香了，果断比了个大拇指。
赵月月昂着脸，搂着胡大海的胳膊，在如鲜花般盛放的焰火之中，笑的无比温柔。
就在他们互相喂冰糖葫芦的时候，胡大海没有注意到的是，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在漫天焰火之下，正抱着一沓厚厚的衣服，开心的朝他一路小跑了过来。
然后她就看到这温馨的一幕。
小姑娘忽的停下了脚步，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静静的注视着对面的他们俩。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眼中的开心一点点褪去，随后低着头，讷讷的转身离开。
她的眼中，安静的像一滩深不见底的湖水。
……
胡大海和赵月月并肩走了一阵。
折返回来的时候，他俩就看到人群里，正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守在个衣服摊儿前，正在和一个一脸不耐之色的汉子耐心的讲价。
她半蹲在地上，拿着一个蓝色的条纹衬衫，借着焰火的光芒，正在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检查每一处线头，以及衣服的质量。
从那柔柔弱弱的背影弧度来看，是个有些矮小的姑娘。
胡大海和赵月月对视一眼，一道走了过去，然后就听到了林芳兵那沉静的声音。
“这个你便宜点喽~”
“我买的多，你便宜上几分钱嘛。”
“你八毛六卖给我，下次我还来你这里买，真的！”
在所有人都驻足欣赏漫天烟花的时候，林芳兵却像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只专注在面前的讨价还价上。
“你要买就买！”
“不买赶紧离开，别搁这儿浪费我时间！”
“没子儿还想要好衣服，你脸咋那来大？”
许是被讲价讲烦了，摊主的话语相当的不客气。
林芳兵顿了一下，咬了咬嘴唇，继续不放弃的讲价。
“你烦不烦！”
“你要再这样，我可就...”
摊主吼了一嗓子，正要皱着眉头骂人，然后就看到一块钱忽然被丢进了他的钱盒子里。
林芳兵的手一僵，没有抬头。
“零钱不用找了。”
“但是你得给她道歉。”
胡大海在林芳兵的身边蹲下，笑呵呵的朝摊主说道。
“你别说道歉了。”
“她要早跟你一样大方，我叫她姑奶奶都行~”
那摊主嘿嘿一笑，把钱收下，也知道自己刚刚态度不好，朝林芳兵拱拱手，说了声对不住。
林芳兵抱着怀里厚厚的一沓衣服，低着头，站在胡大海和赵月月面前。
“这个是涤纶料的衣服，耐穿，就是不太透气，我给你挑了两件儿，可以冬天套在里头穿...”
“这两个是棉布的裤子，我都检查过了，用的料子很好，是在家里贴身穿的...”
“这个是你要的水鞋，崭新的，摊主说了，三个月内漏水的话，可以来他这里免费换...”
“还有这个，这个是解放牌儿的胶鞋，是黄胶底做的，很耐磨，适合你进山的时候穿...”
“呶，这个是的确良的床单，有点贵，但很吸汗，我就给你扯了一套...”
……
林芳兵低着头，小声，一件儿一件儿的给胡大海说。
“你咋了？”
“抬起头来。”
胡大海敏锐的注意到了林芳兵情绪的不对劲，立马就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