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他开了官腔:“污蔑?本官尚未言明,你便急于撇清,莫非心中有鬼?”
常玉翡亦望向他,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织,常玉被他看得心中一紧。
她之前被迷晕了,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身在大理寺的官堂内,衙役押着她跪在地上,没人告诉她是以什么罪名扣押的自己。
此刻,听苏御这般问,她最先想到的是绾绾,她敢肯定绾绾已经落入他的手中。
她盯着眼前的苏御,一身绯色官袍,胸前仙鹤尊贵,立在人前总是那样耀眼。那张脸俊美得宛如神只,让人不敢直视,却又难以移开目光。
即便他对自己嗤之以鼻,即便他想杀自己,这颗心还是不由自主地为他跳动。她恨不能剜了这颗为他跳动的心。
她用力咬着下唇,极力压下心底的悸动。目光看向一旁的闫衡,自己已是他的女人,这世上唯有他是自己的依靠,也只有他会一如既往地护着自己。
随即目光变得坚定,看向苏御:”大人,小女听不懂您话中之意,小女醒来就被人押在这公堂上,您一来,大理寺卿就审问小女,小女实在不明白自己犯了何罪,让您兴师动众地唤来这么多人,当堂质问我?“
闻言,苏御薄唇微勾,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谑,他缓缓踱步至常玉翡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肩上,映得那抹绯色更加耀眼。
低声道:“你或许不明白,但本官却清楚得很。你这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据。”
常玉翡抬头,对上苏御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被漩涡吸引,无法挣脱。
她心跳加速,几乎要跳出胸膛,却又在苏御的注视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因一张脸就想定人的罪,大人您未免太自负了。”
闻言,苏御唇角上翘,眼中却无一丝笑意,他看向大理寺卿,肃声道:“陆大人,可以传证人上堂了。”
话音一落,明堂之上惊木拍案而响。
待证人上堂,常玉翡呆呆地望着那人,胸间如惊涛骇浪般翻涌。
她扫视着周围,目光又倏然看向周云若,心间重重的一颤,是她自己大意了,单凭一个林绾绾还不至于惊动大理寺一众官员。
她惊惧地看着那名花匠,脑子里飞快的运转着,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慌,花匠只能证明是常玉翡谋害王婵与周云若,可她不是常玉翡,她是沈知凝。
只要她不是常玉翡,就没人能动得了她。
这时,大理寺卿沉声问那花匠:“你可认识她?”
那花匠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一双通红的眸子直直盯着常玉翡,那满腔的恨意仿佛都凝聚在这目光之中。
大声道:“大人,草民识得她,就是她勒令小人谋害侯府主母,那磨成粉末的麝香就是她给我的。”
话音未落,常玉翡便厉声反驳:“你胡说,我不认识你。”
花匠指着她,手指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眼神中满是决绝与恨意:“就是你!四年前就是你找到我,用重金诱惑我,让我将麝香粉末混入侯府主母屋里的花盆中。”
此话一出,堂下坐着的两名中年男子,猛地站起身来。
又听那花匠哽咽道:“王夫人自来待下人和善,我不从,你便以我杀妻的罪证,威胁我。逼得我不得不从!”
说着,花匠从怀中掏出半张被火燎过的泛黄纸张,颤抖着展开:“这是她当年用来包麝香的纸张,小人原本是要烧掉的,可无意中发现这上面有她的字迹!小人怕她事后将我灭口,便偷偷留下以备后患。”
此刻,常玉翡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半截纸张如同看到了催命的符咒,她记得当初包那麝香的纸张,好像是自己随手从书案上抽的一张废纸。
当下她就朝大理寺卿拼命摇头:“他血口喷人,我不认识他,更不识那上面的字迹是谁的,四年前我人在溯北。”
又道:“大人明鉴,他口中之人想必就是你们刚说的常家小姐。”
闻言,中郎将面色一沉,他定定的望着常玉翡,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失望与哀痛。
来前老太爷就告诉自己,便是常玉翡被当堂斩杀,自己也要装作不识,老太爷说此事牵连甚广,常家担不起。
他开始还纳闷,直到此刻才算明白,她竟然谋害了王婵,那可是琅琊王氏家主的嫡女。
此事一旦认定是常家女儿做的,那牵连的就是常氏一族,苏御和王家联手,常家有灭族之祸啊!
她为了逃脱罪责引祸到常家,她这是想一人独活,置父母兄弟与不顾。
与家族相比,中郎将宁愿舍弃这个不孝之女。
此刻凝着常玉翡,怒声道:“休要胡乱攀咬,我常家长女已死,此事与常家无关。”
常玉翡顿时抬眸看向中郎将,她明白父亲这是打算放弃她了。
可谁又愿意去死呢!
当下就道:“我不是常玉翡,我是沈知凝,四年前我人不在京都,这事不是我做的。”
闻言,花匠怒视着她愤然道:“是你,都是你逼我做的,先夫人死了,你又故技重施,逼我害新夫人。”
说罢,就看向大理寺卿:“大人明鉴,她前段日子又找上小人,命小人将麝香放进花盆里,以茉莉花香掩盖住麝香的气味,置于新夫人的屋里。若是没被发现,新夫人只怕也要一尸两命。”
“小人已铸下大错,这条命死不足惜,只求大人将这主使之人,绳之以法。”
常玉翡转头怒视花匠,胸前剧烈起伏着,厉声朝花匠吼道:“你口中的人是常玉翡,我是沈知凝,只是碰巧与她容貌相似而已,我不是她。”
花匠闻言,怒极反笑:“我从来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我只认得你这个人,你这个声音。四年前和四年后,皆是你指使的我。”
听此,常玉翡彻底慌了神。她看向闫衡,眼中满是求助之色:“闫将军,我没有谋害她,我这段时日一直借住在你府上。只今日出了一趟府门,此事,你要为我证明。”
闫衡唇线紧绷,只目光幽幽地盯着常玉翡,堂内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从他听到“那盆掺了麝香的茉莉花”时,他的心绪就再也不能平静了。
他记得当初云若怀女儿时,她屋中同样也有那盆掺了麝香的茉莉花。
思绪翻涌间,闫衡的目光再次与周云若交汇。
她那双清冷如寒星的眸子,此刻正闪烁着淡淡的讥讽之光,那眼神,与记忆中那张冷漠的脸重合。
闫衡的心猛地一颤,她是从什么时候有那些记忆的,想到此,一种难以名状的苦涩在胸腔中蔓延开来,大抵是第一次不让自己碰她。
从前但凡他想了,她都给。只那一次她不让自己碰,之后便开始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不与自己行鱼水之欢。
他最开始还以为是她发现自己与崔盈盈偷情,恼了自己,才一走不归。
原来不是·······
她在用自己曾经背叛她的方式,狠狠的报复自己。
记忆中,她曾哭着对自己说:“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你想让我怎么做,只要你说,我都改。你能不能回头·····”
那般高傲的女子,也曾卑微地求过自己。
他以为她爱的是苏御,可现下想来,她若是爱苏御,那时候为何不与自己和离,但凡她去求苏御,苏御就会要她。
可她却守了自己一辈子,若是不爱怎会如此?
过往恩爱的一幕幕闪现在脑海里,闫衡确信她爱自己,她只是在报复自己而已。
突然,眼前一暗,苏御挡住闫衡的视线。
薄唇微启:“本官的夫人,你没资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