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着师父进了竹林,看师父挑了几棵看起来粗壮的大竹子,我便帮忙扶着,方便他取材。
之后绑竹筏的事儿他说用不着我帮忙,我便烧火煮饭,趁着间隙刨竹笋。
此地风光甚是绝美,若非师父有所顾忌,想必他当年便会择居于此。不过如此一来,他又怎会捡到我?念及此处,我心释然。冥冥之中,诸事皆有定数,思虑再多,亦是徒劳。
日落时分,竹筏已近完工。成群水鸟于红色的湖面盘旋,寻觅果腹之物。我亦煮上刑云仙君从山上带来的水,待师父将捉来的两条泥鳅洗净投入锅里,才将切好的豆腐放入其中。
虽无滔滔不绝之谈,亦无喋喋不休之言,然首次随师父出门,便能得见如此壮观的群鸟逐日的美景,纵我不善吟诗作词,然有良辰美景佐餐,自是能多吃两碗。
是夜,师父叮嘱我只准好好睡觉,不要突然又入境了,于是他倚靠着胳膊,喝酒望天看明日的天气,时不时给我拉拉毯子。
我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神满不思睡,于是也就望着天,看那还悬在天上的天狼星。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啊!希望它永远不会如那境中一般落下。
忽然,远处的竹林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奔跑。我心生警惕,翻身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那急匆匆脚步声越来越近,是人,还不止一个。
师父将我拉起,脚踏竹筏,借着竹筏入水之力,飞身闪去不远处一片高过人身的芦苇荡里蹲下,噤声。
只见一前一后两个身影从竹林中跑了出来,脚步踉跄,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我借着月光努力去看,个子高一点的是个素服的小娘子,身边还有个和她差不多的小丫鬟。两人岁数都不大,三更半夜的,怎么会被追到这没有人烟的湖边来?
我和师父对视一眼,心中都感到有些蹊跷,按兵不动,只待后续。
然而两人也不是看到了没人的竹筏和未熄的营火就要崩溃大哭的普通小孩,四下眺望,见着我们藏身的芦苇荡,也拎起裙摆就跑了过来。见状,师父拉着我又往后挪了挪,似是还不想被发现。
于是两个小娘子就那么蹲在了我和师父刚才的位置,由于惊慌,也顾不上想那些草是被谁踩倒的。
只是她们刚蹲下,竹林里便窜出一队鳞甲卫兵。见一时没看到人,几个士兵的踢烂了我们的营火,分散人员四处搜查。
在那领兵的将领查看我们留下的营地之时,我偷瞄见师父撇了撇嘴,沉眉念叨了句什么。但是因为没有声音,看不出来在说啥。
难道不该赶紧逃么?俩孩子都能找到的地方,难道士兵看不见?
我想动,却被师父死死按着肩膀,动弹不得。
就在三个士兵举着长矛向芦苇荡这边缓步逼近之时,师父结印默念了几句,一道微不可见的光彩便包裹住了我们四个人。
师父学术法了!可喜可贺!
结果我开心的大气一喘,前面蹲着的小娘子猛然回头,惊吓之余摔了个屁墩。
好在士兵们拨开芦苇也没看见什么,刺了几下也没刺中什么,但见着一大片芦苇被踩倒的痕迹,还是喊了将领过来。
这时我才知道师父刚才在嘀咕什么……敢情这个将领,竟是此时的他自己。
这是个什么缘分?未来的自己要是一时冲动杀了前几世的自己,还能有好?
我吐了吐舌头,似也知道为什么那两个小娘子看见我师父,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那人外貌似是与师父相同,但鹰眸冷眼,杀气十足。他沉眉俯身盯着我片刻,又低头看了看身下的小娘子们的站位,扯了扯嘴角,眼神定在师父的方向,啧舌。
良久,他直起身子,带着身后的士兵,向别的地方去追了。
待到那群士兵走得远了,师父收了法术,便不再理会那两个小娘子。想来也是不想影响到历史进程,导致一切都起变数。
但那俩小娘子却不肯走,也不说话,磨磨唧唧的就那么跟着。
这下可好,一个男人,身后跟着三个孩子,有点好笑。
我想和她们说话来着,但是碍于师父看都不看她们,我也只能望她们笑笑,缄默不语。
“那个……仙人……谢谢……”
“快走吧,再过一会,他们就折返回来了。”
“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我们还是两个人,您救救救我们吧!”
那个丫鬟样的小女孩给师父跪下了,师父猝不及防,立刻闪开,只是他不论怎么闪,那小姑娘就转着方向不起来,弄得他尴尬得很。
于是师父把她们交给我,自己涉水去牵筏子回来。
趁师父不在,我好奇的问道:“你俩为啥被追啊?那可是军队,你们怎会惹上官家?”
这种要命的事儿,她俩自是不想说,但我看她们的面相与这粗布衣衫也不怎么契合,想来定是什么大户人家遭了难。想想既然她们不说,也没什么意思,便不再追问。
师父更是不想问。
改朝换代已是几年前的事了,现今的朝堂与他已无瓜葛,再说还出了那么个将领,他更是不会染指半分。
于是他教了那丫鬟如何撑筏子,把我带的小斧和糙米,调料什么的给了出去,又给点散碎银子,便打发她们走了。
望着慢悠悠离去的筏子,我忍不住想知道,于是又问师父:“她们能活下来么?”
“渡一次,不能渡一世,何必多想。”
说罢,他拎酒壶,找了块大石头,磨斧子,准备再去砍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