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挥手道别后,染墨走远了些,才敢让泪水流出来。她没敢告诉阿天的是,那一世,在他父母身上,发生了一件惨绝人寰的事。
某日傍晚,他父母在街上卖完花回家时,拉着小木车在大路边正常走着。殊不料从身后飞驰过来一辆摩托车,将他母亲撞飞当场身亡。
他父亲痛不欲生。没过两天,便在家中上吊自尽,追随他那爱妻去了。
留下三个没成年的孩子在这世上。一个好端端的家被撞散了。
这是当时小镇极为惨烈的一场悲剧。闻者无不垂泪叹息。
染墨来到这一世,再见到阿天时,脑子里便想着这件事。她来得及时,惨剧尚未发生。她必须探究一下这次的因果际遇,防止相应悲剧再度发生在这对善良的夫妻身上。
染墨晚上思考了许久,又看了会儿书,就躺下歇息了。这几日真是有些累了。
正昏昏沉沉睡去时,突然被隔壁一声响动惊醒。坐起身仔细听去,就听娘在那边发出痛苦的喊声。
染墨大惊,忙穿起衣服去到娘亲屋里查看。就见娘上半个身子已伏在地上。像是从床上栽了下去。
染墨迅速跑过去,扶起娘亲,将她抱回床上。苇画这时也披衣走了进来。两人急切地问娘发生了什么事。
娘亲喝了口水,缓了缓气,只说夜间突然感到心口剧痛,喘不上气来,不由栽倒在床下。幸好她们来得及时,才没有发生意外。
染墨感觉这有点像心脏方面的疾病,可娘这些年也没这种病症迹象啊。娘缓了一阵,不再有异常感。便让她二人回屋歇息去吧。
染墨琢磨了一下,决定陪娘一起睡。晚间好有个照应。很多年都没有跟娘亲一起睡了。小时候娘亲的怀抱那可是最温暖安全的港湾。这次就重温一下那种感觉。
娘亲欣慰地笑了笑。染墨和苇画帮着把娘亲往里挪了挪。染墨挨着娘亲躺下。苇画也回屋睡去了。
本以为挨着娘亲睡会很踏实。哪知后半夜时,染墨做了个极为惊惧的梦。
梦里,她回到前世那个小院,这边的母亲依旧站在屋门口慈爱地看着她。染墨向母亲走了过去,却不料母亲的身影越来越虚化,逐渐消失在眼前。
染墨惊异万分,来回转着寻找母亲的身影。待到抬头一看,前面墙上赫然挂着母亲的黑白遗照。
染墨大叫一声,哭得昏死过去。
这边娘亲并未沉睡,就听得染墨哭喊着叫娘。娘亲赶忙把她唤醒,连说娘就在身边,莫怕莫怕。
苇画又跑了过来。一脸诧异的表情,这一晚上都怎么了?
娘问染墨梦见什么了如此害怕。染墨没法说那边的事,只说梦见一些可怕的事物,幸好娘把她及时唤醒了。
母女三人短暂沉默。虽然都无大碍,但同时出现这种情形还是让人心里毛毛的。
互相安慰了几句。染墨也说没事了。三人继续睡去了。
染墨的梦还没做完。不过这次不是噩梦。她的梦境中出现了先前那个告知她为何没能转性的声音。
那个略显沧桑的声音告诉她,让她趁此梦境中回此前那个世界去看一看。因为有的人再等下去就永远看不到了。
染墨心头猛地一沉,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母亲。难道……她不敢再往下想。
转眼间,宛如经历了又一次重生和穿越。睁开眼再看去,她已然回到曾经的那个现代世界。正好是她最后一次探亲回家见到母亲的时刻。
她胆战心惊地推开母亲的房门,来到母亲的床前。母亲正在安睡。一切安好。
过了一会儿,听得门锁响,回头一看,苇画拎着皮包走了进来。见她还在母亲屋中坐着,就让她赶紧去厨房择菜,准备做饭。
一切都显得淡定平静,没有变化。
染墨择完菜,洗了下手,又去母亲房中看她。推开门,不由大惊,只见屋内光线昏暗,床铺上空无一人,连被褥都被清走了。
更可怖的是,墙上挂着母亲的遗像。旁边桌上的日历显示6月13日,正是她跳楼后一个月的时间。
染墨大惊,想喊却喊不出来。屋里屋外仿佛都不再有人。她拼命让自己恢复神志,期盼那个奇异的声音再次响起,为她指点迷津。
所幸那个声音真的再次响起,“6月13日,母亲意外暴毙。”
什么?染墨不敢相信,这是什么意思?母亲并非患病去世,更非寿终正寝?
她没想到自己的冲动行为竟也导致母亲随后悲惨离世,真是罪过何其深!
她暂无暇去追究母亲的真正死因,只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一切。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世事因果相连,解铃还需系铃人。”
染墨大体明白其意。倘若能够阻止自己的自杀行为,就一定能避免后面的悲剧。
可是,她该如何着手处理呢?
一阵轰鸣声过后,染墨睁眼一看,又回到了刚才初来房间时的场景。母亲仍躺在床上安睡。她长长舒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她猛然间产生个想法。从种种迹象来看,这边世界的自己和那边时代的自己应该是并行的。那边的自己已然能够豁达通透地活一生,如果能给这边的自己好好做做工作,推心置腹聊一聊,帮助“她”解除心结走出困境,是不是就能避免这场劫难呢?
她试探着轻轻喊了一声,“染墨”,无人答应。再喊依然没有回应。她似乎明白,眼下的自己就是自己,独一无二,或合二为一。
这时,母亲咳嗽了两声,醒了过来。染墨扑上前去,把妈妈搂在怀里,轻轻扶她坐起,靠在自己怀中。
母亲露出欣喜的笑容。多久没与孩子这么亲近了。娘俩儿这些年总像存在某种隔阂,呆在屋里时也不多说话。
染墨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趁这难得的机会要为母亲尽尽孝。她去厨房取来热水。然后帮母亲梳洗,接着为她洗脚,并帮她剪了脚趾甲。母亲患病在床,手脚麻痹,没法自己铰脚趾甲。染墨必须替她完成。
母亲欣慰地看着懂事的孩子,让她歇息歇息,自己也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染墨安顿好娘亲,坐到小桌前。看见桌上的纸笔,有了主意。她要给现在的“自己”写一封信,一封饱含深情而事关重大的心灵对话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