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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行进。越往山那边,风景越发秀丽起来。花树水塘相连,竟显出“绿波影里、杂树生花”般的旖旎风情来。让人感觉仿佛进入了江南地界。

待到山脚,下了马车。仰望过去,但见秀峰耸立,层峦叠嶂。满目的碧色映入眼帘。山腰间缠绕着缕缕白云。

沿着石阶往上走,一路上行人络绎不绝。多是来此地游玩并给道观进香的。

染墨和擎胜一路攀爬,不一阵就累得气喘吁吁。饶是擎胜这样体能甚好之人,并不常爬山。本来在山下还夸海口说,染墨若是爬不动了,他可背着她上山。此刻也不比染墨强多少。

身旁不时有挑山工经过。纵使挑着重物,也健步如飞。还有一些老者似是本地人常来,走起山路来也是足下生风。

擎胜不由朝他们挑起了大拇指。染墨和他在两旁大石上休息了好一阵,继续向前。

在山脚下看此山,壁立万仞层峦叠嶂。而今入得山来,峰回路转满目苍翠。气息愈发清新爽宜。且有数个平台供人休息踱步。行至此,反倒不觉得似先前那般累了。

往山腰以上,游人开始少了起来,偶尔碰见几位。端的是越往高处越有奇景。不仅景致更加奇美,旁地里还不时冒出些猴子来。一身金丝毛,攀枝坐石,姿态万千。

擎胜很少见到猴子,兴奋地便想上前逗弄。染墨怕那是泼猴,忙止住了他。果然,有年轻人上前戏耍猴子,反被扑将过来撕咬,还抢走了帽子。吓得周围人纷纷躲避。

走走停停,赏景观猴。两人中途吃了点干粮果品。一鼓作气登至峰顶位置,极目远眺,苍山如画,颇有一览众山小之感。

前方不远处,绿树掩映中,逐渐露出些房檐屋角。

走到近前,一座恢弘大气的观堂呈现在眼前。主体灰色,辅以红黄点缀,仙气飘渺。台阶尽头是大门,牌匾上书写“妙峰观”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门中不时有香客出入。整体依然幽静。这妙峰观虽处西地,传承的却是中原道教的衣钵。且信众颇多,闻名遐迩。

染墨和擎胜进得门来,便去找到守护的道者,求问染墨娘亲之事。道者听闻,说知道此事。便带领他们去后院了。

染墨心中想着就要见到娘亲,无比激动。那人带着他们转了两圈,却未见到娘亲。道者便让他们先饮茶休息片刻。

两人在屋中坐了一会儿,信步走入庭院观赏起来。但见树木郁郁葱葱,好一个清凉宜人所在。宛如世外桃源一般。染墨心想娘亲还真会找地方。

两人正在院中徜徉观望。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亲切的呼唤:“是墨儿和胜儿吗?”

染墨抬头一看,发现娘亲正坐在前面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杈上。二人不由呆住了。

染墨正答应间,娘亲已轻车熟路地抱着树干缓缓滑下,身形敏捷,流畅程度不亚于喜爬树的少年。

染墨只知娘亲小时跟着祖父学过小猴拳、螳螂拳,却不知娘亲居然还会爬树。她自己在学校爬个杆都费劲。

娘亲下得树来,并未急着说话,而是顺势耍了一番与灵猴姿态相似的武术动作,舒展过后方才站定。

擎胜拍着巴掌赞道:“伯母真是好身手!”

娘亲笑着摆摆手。染墨跑到娘亲跟前,抱着她撒娇。娘亲也好一番爱抚,并问为何远道而来,她不几日就回去了。

染墨看了看擎胜。擎胜一拱手道:“伯母海涵,小子心急叨扰了。此次实为劳烦伯母为我指点迷津。”

娘亲看着他,微微叹口气。只让二人随她回房中说事。俩人对视一眼,跟着娘亲来到一处厢房。

厢房里洁净素雅,点着熏香。染墨和娘亲唠了一阵近况。然后便把擎胜此次的来意缘由简单说了一下。

娘亲面色微沉,只说该来的还是来了。也是夙缘未结吧。

她注视着擎胜,缓缓说道:“起初见着你,便觉得有些眼缘,又听你说是来自大月城,心下更有动念。只是觉得诸事已过去,不提也罢。奈何你作为孩儿想娘,断是禁不住的。”说着语气有点沉郁。

擎胜两眼一红,急切问道:“敢问伯母,我娘现在一切可好?她在哪?为何要那么早离开胜儿?”言毕已是泪流满面。

染墨在一旁看着也有点心碎。拍拍擎胜的臂膀略以安慰。

娘亲沉默片刻,抬头看着擎胜言道:“你娘亦有不得已之处。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健康长大。”顿了顿后又道,“你娘本是一名胡姬。”

擎胜二人闻言不由愣了。染墨心想,难怪擎胜看着也有点异族人的眉眼长相在里面。只是不知这胡姬是何身份和来头。

见二人未语,娘亲继续道:“你娘歌舞色艺俱佳,随使团来大月国访问时,被你爹一眼相中,两人情投意合,以致珠胎暗结。这在大月国本不是稀奇事,王公贵族喜欢胡人女子并无不可。

怪就怪在此后出了一件大事,导致他二人不得不洒泪分离,又只能将你留下,故而出现长达十数年母子难相认的局面。”说到这,娘亲也不由叹气,拭起泪来。

擎胜木了一般,只呆呆地问了一句,“那我娘亲她现在何处?”

娘亲定定神说道:“她在国外。”不等擎胜发问,继续道:“这也正是此事难办之处。两国目下处于敌对之势,通常渠道是断然去不得那边的。”

擎胜收起悲色,凛然道:“既是敌国,我便请令带兵打过去即是!只要能见到我娘,万死不辞。”

娘亲舒口气,用疼爱的眼神看着他说道:“你这孩子,思娘心切自可理解,那带兵讨伐岂是私家之事?若想再见到你娘,怕是得等待机缘。”

擎胜也知此非易事,又想到娘亲方才所言,遂问道:“伯母所说的一件大事不知是何事?”

闻听此问,娘亲却变了脸色,对擎胜道:“此事涉及宫闱权贵隐秘,你且不要打探了。”见擎胜仍欲再问,遂厉声道,

“你自幼在京城贵家长大,耳濡目染,难道不知晓朝廷律法禁令之森严吗?有些不该问的事随意打探泄露,轻则捉拿去打板子,重则是要抄家掉脑袋的。”

擎胜和染墨没想到此事会有如此重大利害。擎胜自然知晓其中规则戒律,染墨也跟他使眼色,让他先莫再多问。

娘亲缓了缓语气说:“我也有些累了,需要静修一下。你们可以去东边山谷那里游览一番,那也是一处风景胜地呢。”

染墨和擎胜互相看了看,便向娘亲施礼暂别,出门朝那边山谷过去了。

擎胜还在思考咂摸刚才娘亲说的话。染墨见他神情略显低落,便安慰他,“今日也是有收获,且你娘亲安好,早晚有再见面的一天。”

见擎胜未语,又想逗逗他,便说:“原来你也有胡人血统,怪不得长得蛮帅的。都说二转子(混血儿)长得好看有特点,果不其然。”说着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他。

擎胜看了她一眼,虽然高兴她夸自己,可此刻却提不起心气儿。转而问她:“你方才说也有,莫不是你身边也有这种混血之人?”

染墨一怔。不由想起苇画的事。好在她脑筋转得快,随口说出另一个人来。“对啊,就是我同窗阿赞。你上次在书院门口也见过的,和我一起放学回去的。”

擎胜略一回想,倒是有点印象。言道:“怪不得那日见他,似有胡人长相。”忽又瞟了一眼染墨道,“你和他关系看似很好呢。”

染墨一下有点噎住。这咋又来了。真是孩儿脸多变得很。刚才还在抽抽搭搭,这会儿又思绪飞扬到别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