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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都市言情 > 牛奔马啸 > 第105章 小鹰长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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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撞上张一三,刘青吾明白了孙平尧的话,“别人十万二十万的拿没事,你们乔老师就得有事。我也是奇了怪了。从朝北到瀛京,怎么就那么多人陷害他。他就是书生气!”

刘青吾看着乔增德,笑笑,不奇怪。

乌鸦从北飞到南,从南飞到北,只要不改变叫声,乌鸦飞到哪儿都还是乌鸦。

“不见兔子不撒鹰”,呵呵。乔增德的点拨,想起来还是有意思。

刘青吾满心悲哀。

有人见了兔子就撒鹰,有人揣着空鹰吃兔子。吃了兔子还嫌瘦,腾出嘴来骂个够,名啊利啊皆我有,管你牛马何奔走。

刘青吾并不相信乔增德的夸奖,论文也没有他说的那么好,要是随随便便上上一个学期就能写出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博士的好论文,那何苦令教授还用得着那么辛辛苦苦地上课?那其他顶尖高校的博士岂不是都成了酒囊饭袋?那这样,瀛洲国最高学位得水成什么样?

乔增德的一计罢了。

“啊,刘青吾,唵!小鹰长翅了!”乔增德沉浸在难以置信中,面容激动地微微发抖。

“老师,请您多指导,我好做修改。”刘青吾还是淡淡的,要学就学最上乘的武功,她要看看,乔增德还有什么骂学生的理由,乔增德到底教不教,乔增德是懂而不教,还是连懂也不懂。

这瀛洲国的学术研究到底为了什么,刘青吾要一探到底!

乔增德脸上的肥肉打着颤,眼珠子放出光来:“还能改?”

“能!”刘青吾不紧不慢,略拖长音。

乔增德没有说出话来。

刘青吾咬紧牙,咬碎了几个字:一个臭木匠。但她终于放过了乔增德。

她的面色稍一缓和,乔增德马上说:“我看学生从来不看家庭条件,就看文章写的怎么样,啊?哈哈,我以前的学生张燕玫、张军犁,啊,都是你们东山人,现在混好了,唵,两个人穿一条裤子,唵,都不认我这个导师。混好了,连场讲座都不请我。唵,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唵,我也能理解,傍上有资源的教授了,看我现在没有能力了,嘿,连认都不认我。”

乔增德又恨起来:“就是老婆孩子,见我没有能力了,也离我远远的。我这一辈子,都是让孙平尧害的。我早些年也有一些朋友,孙平尧嫌他们穷,慢慢地人家也就不跟我往来了。勿友不如己者,这些小资产阶级的劣根性,唵,青吾,你跟我,像啊,你师母还夸你一脸英气,唵,哈哈哈。”

刘青吾恨不得一口呸出声,谁稀罕你们家的夸奖!但她轻轻笑笑,没有说话。乔增德的话里有几分真,但已经难以再让人同情,只是可悲。

她还不知道乔增德为什么说“看我现在没有能力了”,但看到乔增德鼻塞的神情,刘青吾心里一下子见到了什么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

一个礼拜后,乔增德竟然约着刘青吾打乒乓球!

刘青吾从书海中抬起头,本想回绝,但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师生一场,还是要给他“老师”应有的尊重。

刘青吾从网上买了最好的球拍,送给乔增德,她心想,人有一点爱好,或许心胸就不至于像乔增德一样偏狭。

可即便如此,刘青吾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她孩子气的内里道行不够,需要自己给自己穿上铠甲,她提醒自己,无论乔增德说什么,都要始终警惕他话里的毒气。

球来来回回,刘青吾小心应对着。来到球场,她才意识到,自己一念之仁有可能带来的新“危险”。买装备花钱倒好说,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随他去,时间浪费了也当毕业前对这位反面教材教授尽一次仁义,可是,万一乔增德要扭到他尊贵的肥腰,以他的为人,怕不是要讹上她。

刘青吾暗暗想着这个危险,为自己捏一把汗。为了让乔增德闭上嘴,也实在看他活在他自己的深渊里可怜,刘青吾快活地说:“老师,咱们来一局,比比赛!”

年轻的声音会不会把他那一脑子的执念挤出一点来?刘青吾天真地想。

球场那点破厚黑“规矩”,刘青吾还是知道的。

她从三四年级开始就跟着初中组打市级比赛,篮球、乒乓球、田赛、径赛,什么品质的人都可能在一方场地上遇到。

尤其打篮球,需要体力脑力双重判断大大小小的局势。脑子审时度势准确盯防瞄准投篮,体力需要跟得上脑力的指挥,精准执行。这些,刘青吾一个人可以不断练习,但一遇到对抗的时刻,她那时瘦小的身体就有心无力。有人欺负她身体瘦小,有人手下留情,有人是对手,有人是朋友,身体接触对抗,眼神刀光剑影,一下子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嗯?!”乔增德咬着左侧的牙,拎起右边的嘴角,竖起拍子发了球,“你说人怎么能像张生洪一样坏!”

刘青吾把球推到他方便接住的位置,乔增德撇撇球拍,把球按下去:“嗯!南河人历史上就坏,偷鸡摸狗贼眉鼠眼坏事做尽!嗯!”

刘青吾把球往乔增德右手边推过去,乔增德一脸凶相,对着小小的乒乓球就是一个耳光:“哈哈哈,嗯!”

小小的球贴着球台十公分高疾飞出去,刘青吾一伸右手球拍,拦下球,颠两下,球就回到她手里。

她把球扔给乔增德,乔增德再发球:“嗯!”

刘青吾横着球拍长拉一拍,球回到乔增德发球的位置。乔增德左右脚一个不协调,大肚子撞在乒乓球台角上。他讪讪地笑笑,看起来有些难为情。刘青吾绕过球台,小跑步把球捡回来。

乔增德也不管打到几比几,拿到球来就发,刘青吾懒得纠正他,再把球推到他正中偏右的位置。乔增德“嗯”一声,还在追问着张生洪:“我对他有大恩呐!嗯!他刚来的时候都跟我称兄道弟,一旦踩着我上去了,就翻脸不认人!嗯!”

两个来回了,乔增德的嘴还没有闲下来。

刘青吾为了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猛地一个拉拍抽杀,乔增德目瞪口呆,把张生洪吞进肚子里。

刘青吾小跑着,把乔增德没有接住的球捡回来。大学时候和教乒乓球的教练打比赛,青瓜蛋子一样的刘青吾一口气打了个11:2,那男教练当场就挂不住脸色,直到刘青吾说一句“谢谢教练让着我”,那男教练才露出笑脸。

但刘青吾懒得这样安慰乔增德。她把球放到乔增德面前,请乔增德发球。这次乔增德嘴里嚼起了张汝婧:“嗯!那瀛京人,什么嘴脸,一天就是个家庭妇女,用人的时候朝前,说的比唱的好听,不用人的时候,嘿,嗯!嘿,把人往死里整,嗯!还整天造我的谣,嗯!”

刘青吾当然不喜欢张汝婧,但是谁提拔的张汝婧呢?刘青吾不接话,球稳稳地落到乔增德正前方,乔增德一个踉跄,半个身体压在球台上,直接捂住了乒乓球。

乔增德从肚皮里抠出球来:“嗯!造我的谣不说,还想打我!你说他们是不是土匪?嗯!我下班路上路过一个胡同,他们都在那埋伏着人,要把我套上麻袋,嗯!什么瀛京人!嗯!土匪嘛不是!嗯!”

刘青吾打一个乔增德的反手,乔增德的肥腰一时周转不灵,球落了地。刘青吾刚要跑过去捡球,乔增德大手一挥:“不用,我来捡。”他喘一口大气,肚子上的肉们阻挡着他弯腰动作的执行。刘青吾跑过去,捡起球放在他的台前。

“嗯!我就看不惯瀛京人!”乔增德发着球,“嗯!那都是什么人?还国都呢,一天活在天朝上邦的迷梦里,自以为是上等人呢,嗯!谋朝篡位的奸臣贼子!嗯!”

那你为什么在学院刚刚建立的时候让她当上二把手呢?难道不是因为你爱喝张汝婧的迷魂汤?难道不是因为你惯是喜欢一种柔柔弱弱的身量?难道不是因为你贪图了她的好处?

刘青吾可不会说一个字。一只装傻充愣又自作聪明的猪,耍着病入膏肓的诡计,现在你是笑着,可你的笑不用到明天就变成匕首。

乔增德想象自己球技卓越,但球总调皮地跳出他的掌控。一整场球,刘青吾尽是陪练捡球。他气喘吁吁,但并不妨碍他滔滔不绝。他骂完孙平尧张汝婧,骂完张汝婧骂张生洪,骂完张生洪骂张一三,骂完张一三骂高树鸣,骂完高树鸣骂学生,骂来骂去,天下人皆是害了他的元凶。

车轱辘话刘青吾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但她始终不接一个字。

和乔增德的一局,当然是乔增德赢。

乔增德嘿嘿嘿笑着,像个人似的。

刘青吾环视一下体育场,想起刚到瀛京艺科大学参加篮球比赛的情形。刘青吾的球队一上场,一节不到,比分拉成了40:2。球队欢呼雀跃,越战越勇。可是场上站在她旁边的裁判员却说了一句让刘青吾记了很久的话。

那位男裁判员说:“要懂得尊重对手。实力悬殊的时候,不要大比分羞辱对手。尊重对手,就是尊重自己,那才是真选手。”

文武之道,总是相通。所以华山论剑,只是点到为止。

都说红尘即是道场,但人无平心直心,不管做什么,都会加固他原有的偏见和执念。自迷不见,便执成颠。刘青吾不再相信乔增德有任何顿悟的可能。或许他年轻时候确如他所说,但即便是那样,乔增德也已经死在他过去的高光时刻里了。

没有什么比活在过去更可悲的。

刘青吾看着乔增德,忽然觉得自己无比富有。年轻就是最大的财富,千金难买,千金不换。乔增德浪费年轻人的时间,才是真正的谋财害命。可是,只要自己在这道场上修行,那她就可以取得真经。

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乔增德的话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刘青吾找到了一面永远不要成为他那样的镜子。

乔增德以他执迷不悟的亲身实践,为刘青吾提供着永不懈怠的警醒。人生行路,各取真经。刘青吾想到这里,尊敬地叫了乔增德一声“老师”。

她问:“您要不要休息休息?”

乔增德的汗衫已经浸透了汗,他摆摆手说:“不打了。”

刘青吾收拾好球拍和球,和步履蹒跚的乔增德一前一后向体育馆大门走去。

球场上欢声笑语不断,年轻的肉身琳琅满目,刘青吾眷恋地看着,心里升起要毕业的伤感。人生什么都带不走,但独自练球的每一时刻,都让她感受到拥有自己的力量。

她在这个学校度过了人生中再也不会回来的青春时光。看着年轻的肉身飞舞跳跃,大喊狂笑,刘青吾就像看到了更年轻的自己。

一个身材修长,穿着露脐装的漂亮女孩走来,刘青吾不禁笑了笑。女孩子看到刘青吾笑,不好意思地脸红一下,走到刘青吾面前,女孩子稍一驻足,笑意盈盈地拿出手机。

这样的时刻刘青吾一点也不陌生,刘青吾想起崔玮天。如果崔玮天在场,崔玮天一定又要一下挂到她身上“宣示主权”,以防止她“勾搭”小姑娘。

刘青吾冲拿出手机的女孩悄悄指指乔增德,女孩一错愕,收起手机,站到了一旁。

乔增德在女孩子身上溜一圈,马上皱起眉头。和女孩擦肩而过,乔增德吧唧着嘴开了腔:“这艺科大学的女学生就是些鸡。哎呀,穿的哎呀,娼妇一样。看到大教授也不尊重,我在北东师大的时候,女学生迷我迷的,哪像现在这个大学的学生!”

乔增德说出什么都不奇怪。

只是,这些话,千万别让刚才的女孩听见才好。刘青吾回过头,冲女孩笑笑,以示歉意。女孩子望着她,笑着,轻轻挥挥手,告别一场年轻的情愫。

和乔增德一路走,乔增德的嘴还是喋喋不休,路过一个豆腐摊,乔增德忽然慷慨地说:“我给你买块豆腐啊青吾?”

刘青吾为乔增德突如其来的一问感到吃惊,忙说“不用”。

乔增德嘿嘿笑着,说起他过去的丰功伟绩,末了,自我夸耀到:“唵,我有总理之才!”

和乔增德走过的这一段路吸引了不少眼光。刘青吾不喜欢那些眼光。没有旁人在场,即便是人声鼎沸的校园,刘青吾也不想和乔增德单独出现。

她叹口气,看看夜幕降临的天空,礼貌地说:“老师,我要回去改论文了。今天就不和您一起吃饭了。”

刘青吾回了宿舍。她悄悄跟自己打了个赌,她赌,不出三天,乔增德一定会就这次乒乓球揪出她的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