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多多书院!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祸仙 > 第293章 该走了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太一不聿做了一个梦。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做梦,但梦的内容并不美好,以至于睁开眼时,他仍陷在恍惚中迟迟无法回神。

刺目的天光落在眼皮上,他缓慢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像逐渐苏醒的蝶。

不久前,太一不聿因过度消耗精血而陷入昏迷,此刻浑身仍残留着痉挛的余痛。他摇摇晃晃站起身,甚至不确定自己昏睡了多久。

昏迷之前,有许多人在围捕他,妄图控制住他,将他重新拖回宗祠。

太一不聿拖着濒临极限的身躯,在脱下锁链,准备赶去约定见面的地方时,被一名族人发现了。

对方是旁支的血脉,破了阵法偷偷进入宗祠,发现太一不聿后,没有立刻唤来护卫,而是死死盯着他,眼中翻涌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那人渴望独占太一氏族的返祖血肉。

太一不聿此刻精血枯竭,气息奄奄,在那人眼中,是一具能榨出无穷价值的残躯。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等待那个族人逼近。

杀人于他而言,几乎是一件无师自通的事。

太一不聿始终神情淡漠,他甚至认真地观察了他们,像在观察毫不起眼的蝼蚁。

第一个死在他手上的人,像一只被扼住脖子的白鹅。

死前倒在地上不住地颤抖、痉挛,涕泪横流地求饶。最终咽气之时,身体仍抵着他的掌心抽搐,散发出最后的余热。

太一不聿松开手,看着那人倒下,垂在身侧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

这是杀戮欲涌动的征兆。

他开始难以自控。

太一氏族的返祖血脉,承袭的是镇压鸿蒙的上古天神血脉。

在驯服好这份凶戾好战的血脉前,他必会经历衰弱期,被本能引诱,意志受到血脉力量的侵袭。

太一不聿被杀戮本能支配,行动间几乎沦为嗜血的杀器。

他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只记得所有人都在试图拦住他。

他见到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他血肉的气息,他们拿出笔,沾着他的血,拿着用他骨血制成的法器,出手全是要将他拖回宗祠囚困起来的杀招。

“果然都是错的。”他的反应异常平静,“你们不该拿我的血肉。”

在那之后,太一不聿昏迷了一段时间。

他分不清自己昏过去多久,只记得昏迷前挣扎着想要走到他们分别是约定再见面的地方,掌心扣得血肉模糊,用疼痛刺激自己清醒过来。

可最终,还是没能撑住。

再睁开眼时,天光已经大亮。

他分不清自己昏迷了多久,踉跄地感到他们先前约定好的地方时,那里空无一人。

那个答应他不走的人,不见了。

太一不聿反反复复在庭院内外竹林绕了许多遍,始终没有见到那人的身影,即便再不相信,也不得不承认他被丢下了。

也许是因为他来晚了,因为那人说等他到天亮,天亮了他没出现,所以她以为他失约。

现在阵法已经破了,哪怕那人修为极差,也可以轻易离开这里。

……她一定是走了。

陌生的情绪如雪花般向他扑过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怎么会昏过去?为什么没有坚持走到那里?

这是他第一次尝到被抛弃的滋味。

少年单薄的肩背绷得笔直,他无法承受这样的事实,尚且年幼青涩的面容上浮现出近乎委屈的神色,像只被推出巢穴的幼鸟,茫然地抖着打湿的羽毛。

而后,迟来的失望漫上心头。

琥珀色的眼瞳里隐现血色,平静的表象下渐渐有了崩溃前兆。

光影变得昏黄而刺眼,天似乎离他很近,像是随时会压下来。

周遭一片死寂。

令人窒息的安静中,他忽然听到脚步触地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寻常人或许难以察觉,但对于五感极为敏锐的天族们来说,却格外清晰。

高大的围墙之外,有人靠近了。

太一不聿倏然抬头。

天光云影之下,她换了一身新衣服,从墙上轻盈落地。

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到他身边时还有些疑惑地问,“你跑哪去了,那边都乱套了,快走吧。”

太一不聿微微张开嘴。

怔忪地看着她,瞳孔骤然放大。

眼前一晃,她丢过来一个沉甸甸的锦袋,“路上的盘缠。”

太一不聿没有开口。

握着锦带,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对方却误会了他的沉默,顿了顿,她表情少见地有些羞涩,“忘了,拿的是你家的财产,你有意见吗?”

太一不聿依旧没有开口。

他的眼睛执拗地盯着唐玉笺,仿佛在辨别她的真假。

唐玉笺这才意识到他的古怪之处,歪过头观察他。

“你怎么不说话?”

在明媚的天光下,少年显得有些狼狈,头发散了,身上染了血,脸色白得甚至不似真人。

他的生母是六界闻名的绝色美人,双亲皆出自太一氏族的天脉嫡血。

太一不聿继承了他们几乎所有的优点,甚至发挥到了极致。一头黑到像要渗墨的长发衬得面容白皙如玉,唇瓣红得惊心。

即便此刻满身狼狈,跌坐在墙角,依旧美得像一尊玉像。

唐玉笺忍不住伸出手。

少年纤长的眼睫动了动,在她靠近时终于有了些反应。

“你没走?”

他下意识将锦袋攥得更紧,指节泛起用力到失血的白色,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手背上浮现出一道道清晰的经络。

唐玉笺的视线向下,看到他染满鲜血的双腿,其中一只脚踝露在衣服外,像件被暴力损毁的玉器,嫩红的血肉下,森然见骨。

为了脱下镇山锁,他几乎斩断了半边脚掌。

精血消耗过多,太一不聿愈合速度已然变得十分缓慢,直到现在都是一片刺眼的血肉模糊,察觉到她的视线,将脚向内缩了缩。

唐玉笺被这惨烈的景象镇住。

她在他身边蹲下,错愕地问,“怎么会弄成这样?”

下一刻,手腕被人紧紧攥住。

少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终于活了过来,极力想摄取活人的生气一样,将整个身体都贴上来,不受控制地靠近她。

“你没走?那你刚刚去哪儿了?”

他眼中似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眼眶处白皙的皮肤都爬上了一层红晕。

“我以为你走了。”少年气若游丝,低声喃喃自语,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正准备去,亲手把你抓回……”

唐玉笺觉得自己像被一条冰冷的蛇缠住,勒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没有听清少年后半句话,只是有些错愕地问,“为什么会这样想?我不是说好了要等你吗?”

“说好了?”

不甚明亮的天光下,他的脸贴上了唐玉笺的肩膀。

“对,说好了……原来说好了就可以。”

少年的发丝顺着肩头滑落,落在唐玉笺手背上,柔柔的,冰冰凉凉,像丝绸。

她不知道太一不聿的应激反应是怎么回事,耐心地给了他些时间。

等他情绪稍微平静了点,才出声提醒,“……先松手,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