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下子陷入寂静。
沈仙佑没有说话,死死看着眼前的徐游。
这位锦衣司指挥使,颤颤巍巍从袖口中掏出一捆泛黄纸卷和一捆崭新纸卷。
前者之中的内容,大多是北靖皇朝的文字,以及一些让人看不懂的图腾。
后者,则是徐游让人译解过来的中原文字。
沈仙佑终于开口,问道:“徐游,你在害怕什么?”
“没……卑职没害怕,卑职只是在担忧。”徐游直言道。
不管是徐游,还是许魄,他们都不知道沈仙佑要“血婴”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长生药的存在。
不论其他药材的作用。
但是,这道名为“血婴”的药材,如果真炼制出来了,一定会要了沈仙佑的命。
徐游或多或少知道。
沈仙佑不是在为自己找这些药,而是在帮那个丹道无双的皇帝在找!
其中利害,显而易见。
沈仙佑没有理会徐游的担忧,目光对比着两份不同文字的纸卷。
“你能确保文字译解过后的准确性吗?”
徐游连忙回应道:“能!卑职找了好几个精通北靖文字的人相互对比,确定内容无误过后,才敢拿过来给您过目。”
“那几个人呢?”沈仙佑问道。
“目前被卑职软禁了。”
“你和许魄亲自过去,宰了他们,把人头带来见我。”
沈仙佑收起两份纸卷,转身进入载和殿,把自己关在精舍当中。
不断理解着其中内容,等到大彻大悟过后,不禁呢喃道:“徐游,你理解错了,不是练成血婴,就会要了我的命,而是要了我的命,才能炼成血婴。”
之前,白清寒和心珠都说过,就算不借助《吞天诀》进行修炼,在摆脱本命物的掣肘过后,自己也能进抵一个相当厉害的修为境界。
根本原因,就是“血气”与“神魂”的强大。
神魂自然是元神和魂魄,而血气则是“精”与“气”的结合。
血婴的炼制,需要合适的祭品在合适的时机,将炼神阶段的修为提升到饱满状态,道脉称这种状态为返璞归真,也就是修行者能在一段短暂的时间内,让肉身和神魂回到刚出生时的极致纯净状态。
祭品的各项要求,与自身十分符合。
“啧……这下可真难办了。”
在没有得到这些苗头前,沈仙佑本以为,血婴得用刚出生的婴儿来炼,然后成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妖物,提取精华啥的。
现在来看,当初猜错了。
“好不容易混到今天,我总不可能把自己给老头子当药材吧?”
“嗯……真要告诉他这件事情,他会不会断了求长生的念想?”
“纵然是亲爹,这件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赌,但事情终归是要有个交代,暂且改写这份纸卷吧,越过血婴,找到仙人骨,和亲爹之间保持现状即可。”
沈仙佑做出了极其理性的决断。
这份纸卷,也得自己留着,落到别人手里,就是一个天大的威胁。
血婴除了能够凑齐长生药的药方之外。
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让另外一个人吞服下去过后,能够死而复生。
就算是死透了,都能够活过来。
没过多久,徐游和许魄各自扛着一个滴着血的麻袋回来了。
徐游微微喘着气,说道:“殿下,这些人就是接触译解纸卷的人,没有一个漏掉。”
“那就行,还有件事,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份纸卷?”沈仙佑问道。
“在北靖草原的一处古墓当中,那也是玄天真人的墓葬真迹。”
玄天真人,沈仙佑并不陌生,七八百年前的人物了。
可以说是现如今丹道一脉的祖师爷,真要论起辈分和能耐,老头子得跪在他面前磕几个响头。
也是第一个提出并且主张“长生可行”之人。
不过,在玄天真人提出过后没多久,他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徐游也是误打误撞摸进去了他的墓葬,亲手拿到了这份纸卷以及许多珍宝。
沈仙佑回味过来。
余求真临死前并未诓骗,只是他的心力,已经不够他解读出更多未知的事物,才会说的那么笼统。
徐游这时忍不住说道:“殿下,这种东西是真是假犹未可知,但要是交到别人手里,那对您来说就是一场大浩劫!”
“也允许卑职多说几句,就算是陛下想要这个药材,您也不能给!”
“真到了决定命运的时刻,父子也好,兄弟也罢,不管是什么关系,都会有反目成仇的可能……”
许魄当即厉喝道:“徐游,你在瞎说什么?这是咱们在殿下面前,万一要让外人听了去,你就是在离间天家骨肉!”
这莽夫平日里大大咧咧,一旦涉及到权力斗争,也是万分谨慎。
徐游没再说话,心中的担忧也是越来越重。
他只是觉得,言王殿下对于皇帝,那就是有求必应,也怕他过于珍重父子之情。
届时,屠刀劈来,死的就不是他一个人,而是附庸和跟随他的所有人!
沈仙佑淡淡道:“你能想到的,我自然也能想到,但我爹迟早会问起这件事情。”
“余求真卜算出血婴方位的事,他也知道。”
“所以,我已经改写了这份玄天真人留下的纸卷,内容上和真本大有不同,不过也害不了我爹的命,顶多就是会失败罢了。”
任由他人担忧,沈仙佑却反而越来越安心。
老头子真要炼制出长生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个很棘手的麻烦。
就算真当上皇帝,也是处处都被这位太上皇所掣肘。
这还是其次。
老头子意欲长生,其真正意图还没有暴露出来,他要是为了能够镇压住几个儿子不作乱不内斗,会有更好的方法。
如今再来回想,那只是老头子对自己说出来的一个幌子。
“行了,你们俩也别担心,除了对身边这圈人,我对除了我之外姓沈的人都有所保留。”
这俩人闻言,眼神剧变,也为沈仙佑感到一丝丝悲哀。
藏了十九年,打了整整一年,若是一丝丝的捋他的收获,都是自己争取来的,就连活下去的机会,都得争!
许魄这个糙汉子,忽然没来由地说了句。
“殿下,末将感觉,您是运气很好的人,也是运气很不好的人,摊上这么一个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