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你说什么?”
听陆幽然说婉婉被抓,皇后手中捧着的瓷杯剧烈一晃,特意冰过的果子露,差点洒到身上。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能让他们把婉婉抓走呢?”
“皇上娘娘,臣女也没办法啊。今日一早,君潜与岁岁突然赶到陆府,说是太后给臣女赐药,臣女哪会想到,这根本就是他们的圈套,所谓送药不过就是借口,他们就是冲着婉婉去的。”陆幽然一脸无奈,“臣女只是小小秀女,哪里能拦得住殿下和公主啊?”
“这倒是奇怪了。”站在旁边的周嬷嬷,疑惑询问,“他们怎么会知道,婉婉在陆小姐府上的?”
“这……”陆幽然一脸茫然,“臣女怎么知道,明明臣女一直小心翼翼,从未走漏过消息的。”
“早知如此,本宫就应该早点除掉她。”皇后重重将手中的瓷杯摞在桌子上,抓住陆幽然手臂,“君潜他们将婉婉带到哪儿了?”
“臣女悄悄在门内偷听,婉婉应该是被送到大理寺。”陆幽然压低声音,“皇后娘娘,您要快点想个法子才行,万一婉婉招供说出自己的身份,臣女生死不重要,您和太子可是会受到牵连的呀。”
这些话当然用不着陆幽然提醒。
皇后皱着秀眉深思片刻,转脸看向周嬷嬷。
“你马上安排人出宫,将此事知会国舅,让他尽快想办法处理好婉婉的事情。”
“皇后娘娘三思啊。”陆幽然紧张地将皇后手臂握紧,“现在如果不尽快除掉婉婉,后患无穷,婉婉可是秦大人的女儿,他舍得吗?”
“是啊,皇后。”周嬷嬷也凑过来,“眼下这个时候,婉婉是绝对不能留了。”
皇后咬了咬后牙,很快也做出决断。
“安排人手,不惜一切代价,除掉婉婉。”
“老奴知道了。”周嬷嬷略一沉吟,“那这件事情还要告诉国舅吗?”
“你以为婉婉死了,皇上就不再查了吗?现在,国舅必须和本宫共进退,才能确定此事过关。”皇后深吸口气,脸上现出几分冷戾。
“你去亲自告诉国舅,就说,当初本宫为了他这个女儿,将本宫和太子的命都已经赌上。如果他不想秦家断子绝孙,现在就别光想着他这个女儿。”
“是,老奴现在就去秦府。”
周嬷嬷答应一声,急匆匆地走出殿门。
皇后拉住陆幽然手臂,语气郑重地提醒。
“你一定要记住,不管是谁问起,你只一口咬定,婉婉就是你偶遇救下的可怜孩子,绝对不要说出你知道她的身份。”
“臣女明白。”陆幽然一笑,“只要皇后和太子平安无事,幽然就放心了。”
“本宫知道你对本宫和太子一片诚心,只要本宫还在,这个太子妃非你莫属。”皇后笑着拍拍她的手背,“你现在身为秀女,不便在坤宁宫久留,现在就先回去吧。”
陆家是此刻皇后最想拉拢经的人,面对陆幽然,皇后也是少有的亲切。
牵着她的手掌,笑吟吟将她送出殿门。
“来人,送陆小姐回府。”
内侍福安笑眯眯带着两个小太监走进来,向皇后行个礼。
“皇上娘娘不用麻烦了。”
看到福安,皇后疑惑地眯了眯美眸。
“福公公,你这是何意?”
“咳!”福安清清嗓子,挺直腰背,“圣上口谕,宣皇后、太子、秀女陆幽然一同面圣。”
听到福安这句,皇后和陆幽然的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婉婉被抓,皇上这边肯定会进一步彻查此事,这是皇后和陆幽然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两人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速度。
皇后戴着护甲的手指,缓缓收紧。
这个君潜,竟然一点时间都不给她!
“福公公……”陆幽然与皇后交换一个眼神,讨好地向福安一笑,“不知道皇上召见臣女,是有什么事啊?”
“陆小姐这话问得,奴才只是负责传话而已。天子的心思,当奴才的可不敢揣测。”
福安抬起右手,语气客气。
“皇后娘娘、陆小姐,咱们圣上可还等着呢,两位就别耽搁了,请吧!”
“来人。”皇后侧眸,看向身边的贴身宫女,“你去通知太子殿下。”
想去给太子通风报信?
哼!
福安可不会给她机会。
“怎么敢辛苦皇后娘娘呢?”福安笑眯眯开口,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太子殿下那边,老奴早就安排人去通知,皇后娘娘就不用操心了。”
皇后咬咬后牙,轻哼一声。
“就算如此,福公公总要让本宫换套衣服吧?”
周嬷嬷才刚刚出宫,此刻,皇后只想多争取一点时间。
福安这个人精,自然是看出她的心思。
“瞧娘娘说的,皇后娘娘可是后宫之主,奴才怎么敢阻止您更换衣服?”
福安弯着腰,语气谦卑挑不出任何毛病。
“不过……皇上现在可还在御书房里等呢,依奴才之见,皇后娘娘还是尽快过去的好,否则招惹圣怒,只怕对娘娘不利啊!这门口啊,奴才把您的凤辇都给安排好了。”
“好。”皇后碰个软钉子,沉着脸迈下台阶,“本宫现在就去。”
福安转过身,笑眯眯弯着腰抬起右手。
“皇后娘娘请,陆小姐请!”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宫门。
果然,门外早已经停着福安安排好的马车。
宫女们扶着皇后娘娘上车,陆幽然上前一步也要跟过去,想要到马车上与皇后再商量几句,统一一下口径。
“皇后的凤辇,陆姑娘坐不合适。”福安不露痕迹地挡在她面前,“奴才已经帮您安排好软轿,陆姑娘后面请。”
七岁入宫,一步步从刷洗贡桶的小太监,坐到现在君承安贴身内侍的位置。
福安当然也是聪明人。
眼下笑眯眯,做的事却是滴水不漏。
陆幽然无奈,只好坐到后面软轿。
“娘娘和陆姑娘坐好。”福安轻声提醒二位,扬起声调,“起驾正阳殿!”
车夫赶动马车,太监们抬起软轿。
在福安的监视下,皇后娘娘和陆幽然一起被带到正阳殿门内。
此时,太子君泽刚好也赶到殿门附近。
看到皇后,他急忙下马迎过来。
“母后,父皇他……”
福安轻轻咳嗽一声,打断他与皇后的交谈。
“圣上还在等着,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有什么话,回头再说不迟。”
转身,福安快步迈上台阶。
“几位,请!”
皇后向太子做个眼色,迈步走上台阶。
从软轿内钻出来的陆幽然,皱着眉跟到二人身后。
出乎三人的意料,福安并没有带他们去御书房。
“福公公。”感觉到方向有些不对,皇后脚步微顿,“皇上不在御书房吗?”
“回娘娘的话。”福安向她一笑,“皇上在大殿内等几位呢。”
说完,福安大步走上通往议事大殿的台阶。
大殿内,可是议朝事的地方。
皇后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轻吸口气,她皱眉跟到福安身后,带头迈进大殿门槛。
时值正午,大殿内的光线却并不明亮。
金壁辉煌的台阶上,君承安沉着脸端坐在龙椅正中。
岁岁嘴里含着一块糖,坐在他脚边的台阶上。
一只小手拖着粉腮,正在用小手指,轻轻拨弄着小鹦鹉头上竖着的两根长翎。
老虎、獒犬将军一左一右趴在小家伙脚边。
金雕束羽站在她身侧的栏杆上。
台阶下,君潜与沈蕴文坐在左手边,两个少年都是面色肃然。
全副武装的御林军侍卫,持枪分侍左右。
这姿态、这架势……
哪里是什么召见?
分明就是要审问。
皇后的心猛地向下一沉,原本被骄阳晒得有点燥热,此刻却没有来是有些心里生寒。
缓步走进大殿,来到高高的台阶下,她恭恭敬敬地弯身跪到青石地上。
“臣妾拜见皇上。”
太子和陆幽然也明显地感觉到,大殿内的气氛有些不对,急忙一左一右跟在皇后身后跪到地上。
“儿臣(臣女)拜见皇上。”
“皇后。”君承安手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皇后,“你可知道,朕为何要叫你来吗?”
皇后犹豫片刻,缓缓抬起脸。
“臣妾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愚钝?”君承安扯扯唇角,笑得几分嘲弄,“朕记得,皇后入宫时只有十六岁,现在泽儿都已经是要娶妃的年纪,十八年了,朕连皇后的一句实话都听不到吗?”
“皇上的话,臣妾……”皇后心虚地垂下头,“不明白。”
“不明白?好!朕就给你一个明白。”
君承安收起笑容,重新坐回龙椅。
没有让皇后等人起身,他高声下令。
“把人带进来。”
福安走到大殿门口,高声宣令。
“皇上有旨,带疑犯入殿。”
听到“疑犯”这两个字,跪在地上的皇后、太子和陆幽然同时心脏抽紧。
殿外,传来刺耳的声音。
似乎是金属缓缓擦过地面的声音。
几人同时转过脸。
殿门外,大理寺卿韩天启第一个走进来。
在他身后,两位大理寺衙役,一左一右拖着一个孩子的胳膊。
小小的个子,身上套着大理寺宽大的囚犯,脚上手都戴着镣铐。
脸上、头上的皮肤黑一块红一块,正是婉婉。
看到这个样子的婉婉,皇后和太子都是暗暗皱眉。
“启禀皇上。”韩天启一拱手,“疑犯婉婉已经带到。”
两个衙役用力一搡,拖着锁链的婉婉重重扑摔在地。
当——
沉重的金属锁链,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婉婉吃力地拖着锁链爬起来,扫一眼跪在地上的皇后等人。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我不是婉婉……我真不是婉婉,他们抓错人了……”
坐在台阶上的岁岁,抬起小手将小鹦鹉放回肩上,忽闪忽闪大眼睛。
“你说你不是婉婉,那你怎么知道,坐上岁岁身后的是皇上爹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