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酸意突然间涌上心头,苏瑾月的眼眶一热,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她慌乱的低下头,身体后仰,举起衣袖盖在自己的脸上,试图将这份汹涌而来的情绪隐藏起来。
她静静地蜷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慢慢消化着自己的情绪,李显他们也停下了说话,安静的陪着她。
她,有些想家了。
那个遥远的,无法返回的家乡。
这么久以来,一直掩盖在嬉笑怒骂之下,不敢去想的家乡。
她的家,她的国。
她无数前辈付出生命,换来的盛世人间。
小小的一块糖,让她想到了那些老一辈革命人,也让她努力掩藏的思念,猝然间涌现。
她很坚强,笨拙的学着前辈们的模样。
守护着,奉献着。
可是,她真的很想家啊。
她那普普通通的父母,没有很多钱,却给了她所有的爱。
她的朋友,她的手机、游戏。
最重要的是。
她已经意识到了。
自己的记忆力开始出现问题。
她不敢想,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把那一切都忘了,该怎么办?
天空湛蓝,阳光变得不再那么热烈,光线渐渐柔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
泪水从苏瑾月的眼角滑落。
糖块化在嘴里,不见了踪迹。
太阳也慢慢开始沉入地底。
院子里的众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仕女丹的心猛的一跳,大步上前,凑到了苏瑾月的身边。
“主子,主子?天凉了,回屋吧,主子?”
声音越来越大,苏瑾月却还是原来的模样,一动不动。
丹再也顾不得规矩,直接扯下苏瑾月的衣袖。
只见躺椅之上,苏瑾月面白如纸,眼角还带着些未干的泪痕。
“快去叫太医令,去陛下那里报信!”
边走边说,丹很着急,用力抱起苏瑾月,就往房间里走。
普一入手,她才惊觉,主子竟然又变轻了这么多。
她的心里愈发的焦急,直直的走入内室,翻出夏无且她们留下的糖丸,就往苏瑾月的嘴里塞。
嘴唇紧闭,根本塞不进去。
丹急的满头大汗,狠了狠心,直接拿起勺子顶开苏瑾月的嘴,将糖丸塞了进去,借着温水,好不容易才让糖丸顺入喉咙里。
韩嫣冉跟入卧室,帮着丹端茶倒水。
院子里的李显他们却是已经慌了手脚。
李显懊恼的拍着自己的脑袋,“都怪我,什么东西都敢给大人吃,这可如何是好,那幼童是什么人,得赶紧去把他抓起来审问。”
“走,咱们这就去找卫凛、程隐他们,快马加鞭,把人抓来。”
四人说着就要往外赶,正巧碰上了请来夏无且、姬修远的侍女檀三人。
檀没有时间给她们解释,只匆匆留下一句“和糖块无关,你们各自回屋,明日再说。”就带着人走入了卧室之中。
闻言,李显他们无法,只能听命行事,不给大家添乱。
虽说他们都是官宦子弟,有些事,嬴政下过死令,不准外泄,因此,苏瑾月的情况,他们都是不知道的。
就连李显,这个李斯的亲子,都被瞒着。
更何况其他三人了。
四人忧心忡忡的返回自己的住所,面对小侍们关心的询问,也只闭口不言,只将自己关在卧室里,等待苏瑾月的消息。
前厅宴会大厅里,本是一片热闹盛景。
巡游途中,不能大摆庆功宴,苏英只能尽可能的将席面安排的丰盛一些,图个喜庆。
大臣们已到,嬴政正要派人去叫苏瑾月过来,和他一起入席,就看到了慌慌张张前来报信的卫郎。
嬴政的心中一沉,预感到事情的不对劲,直接起身往门外走,边走边挥手让卫郎不要行礼,直接汇报。
“陛下,国师大人晕过去了。”
果然。
嬴政的脚步加快了几分,快速往苏瑾月所在的院子的方向赶。
“通知李斯,今日庆功宴,由他主持,朕不再前往。”
“诺。”
有小侍从宦者仆射的身后跑走,一路赶到宴会厅,凑到李斯的身边,传信。
李斯颔首,和尉缭几个大臣传了个眼神,大家的脸色便都变得沉郁起来。
国师出事了。
只有这个原因,陛下才会放下庆功宴这边,一心看顾国师。
他们这些知情的公卿们,心中不由得跟着担心起来。
却又努力的装出一副如常的样子,和其他大人们,相互攀谈敬酒。
扶苏自然也有所察觉,他喝下几杯酒,便找了个理由,逃出了宴会厅,一路急行,直奔苏瑾月的院子。
路很近,扶苏却觉得很远。
三妹的身体,已经这么差了。
这次再昏迷,可如何是好?
“去把胡亥公子叫到外面,就说为兄有事找他帮忙。”
扶苏闷着头赶路,头也不回的交代着身后的侍从。
幸好十八弟年纪到了,这次跟了过来。
他在心中暗忖,待会儿就把十八弟绑了,他亲自取血。
蒙着眼,免得十八弟害怕,出去乱说。
宴会厅里,难得能畅快饮酒的胡亥,正小心的留意着儒家博士的行动轨迹,偷偷的给自己添了一杯又一杯。
突然,一道声音从他的身后传出,吓得他差点扔了手里的酒盏。
“十八公子,长公子有事相请,请公子移步,随小的来。”
胡亥见对方是长兄身边的小侍,便未多想,放下酒杯就跟着小侍走出去了。
待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就看到,扶苏带着几个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长兄,你找我?”胡亥笑得一脸的阳光灿烂。
扶苏的眼中有些不忍,却还是果决的挥了挥手。
立刻就有几个侍从上来挟持住了胡亥,绳子随后一圈圈的绕到了胡亥的身上。
“长兄,这是怎么了,长兄?”
胡亥的心里很懵,不断的挣扎着:“我错了,长兄,我以后再也不贪杯了,长兄,不要绑我,唔……”
话音消失在一块锦帕之中。
很快,又有一条锦带随之而来,蒙上了他的眼睛。
“呜呜呜……”
胡亥努力想要说话,却被堵嘴的帕子挡住。
直到一道刺痛从他的小手指处传来。
这熟悉的痛感。
“嗷唔唔……”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他以后一定戒酒,再也不贪杯了!
呜呜……别捏他的手指头了,那劲儿捏的,比针眼还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