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真看到云沁,霍金池心里的怒火就灭了三分。
瘦,实在太瘦了。
宫中秋衣早就制完了,但她身在冷宫中,显然是没有份的。
身上穿着的还是去年的秋装,曾经还合身的衣服,如今穿着却空荡荡的,秋风一吹,人似乎都要给吹走也一样。
等她转过身,一脸吃惊地望着自己。
霍金池心里边的火气又灭了三分。
她脸上不知道涂了什么,蜡黄蜡黄的,背景又是简陋的粥棚,光是看着霍金池胸口就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不多疼,却闷得慌。
许是一直在灶火前忙活,她脸上头发上都带着些黑灰,又刚刚哭过,眼下挂着一条明显的泪痕。
模样是越发可怜了……
霍金池心中低叹了一声,面上却依旧冷着脸,看她还愣愣地站在原地,忍不住道:“还不过来!”
听到他叫,云沁才终于迈开了自己的腿。
只是她的每一条腿都好像千斤重,心中也乱的像一团乱麻。
云沁是想让霍金池看到自己被欺负的模样,可这个“看”,不是这么看啊!
徐安这些人都是死的吗?
让皇帝出宫往灾民堆里扎!
更重要的是,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她跟阿菁的对话,他又听到多少?
霍金池去没有站在原地等她,见她跟过来,便转身往更僻静的地方走。
看他这般,云沁就已经料到不好,只能默默跟上。
等到了无人的巷子,霍金池才终于停住了脚步,看了下身边的人,冷道:“你们去外面守着!”
几人称“是”离开。
云沁之前只顾心慌,现在才注意到小德子竟然也在。
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清晰地看到小德子给她比了个“出宫”的口型。
出宫?
云沁疑惑之后,立刻明白过来。
只有刚才她跟阿菁说话的时候,阿菁提到了“出宫”。
好像是说,自己把出宫的机会让给了她。
皇上果然听到他们说话了。
虽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可云沁心里边的石头还是落了地。
毕竟,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云沁的心里也有底了,慌张褪去,脸上的表情也丰富起来。
这次不等霍金池开口,她先迎上去,道:“皇上,您怎么来这了,这里灾民这么多。还带了这么几个人,您要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她满脸的关切,蹙着眉头,眸子里仿佛都是霍金池。
霍金池垂眸看着她,没错过她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关切之外的心虚。
那这浮于表面的关切又能有几分真心?
“朕来看看你。”
要是没识破她,霍金池断不会这么直白地告诉她自己的目的,或许会用什么“视察灾民情况”做遮掩。
可现在,他只想看看,她到底什么样的表情才是真的。
云沁知道,以她的演技在霍金池面前定然会被识破,所谓的心虚是她故意露出的小破绽,以隐藏她心慌无措这样的大破绽。
却没想到一个小破绽竟然炸出了霍金池这样一句话。
他真是来看她的?
看着她眸中猝不及防之下露出的震惊,霍金池很确定这是真的。
可这并没有让他觉得好受,甚至更生气。
她这么震惊做什么?
她的伪装呢,她强装的镇定呢?
自己出现在这里,她真就一丁点都没有想过,自己是为她来的?
说到底,她根本就没有信过他!
云沁察觉到霍金池的眸子变得森冷,凭借本能就明白自己不该是这种表现。
可自己刚才的震惊都已经被他看在眼里了。
云沁脑中一瞬间闪过各种恋爱脑和作精名场面,灵光一闪,立刻转身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口中大声怨怪道:
“皇上怎么能这么突然过来,奴婢这副丑样子岂不是全被皇上看到了!”
越说云沁越是伤心,她捂着脸直跺脚,“在冷宫里这么久皇上都不来看我,偏偏奴婢出丑的时候,皇上来了,您这是听说了奴婢要来施粥,故意来看奴婢笑话的吧!”
霍金池被她这副矫揉的模样给气笑了,寒着声音,“朕还没生气,你倒先怪上朕了!”
“皇上生什么气?”云沁吸了下鼻子,“皇上生气,只怕也是气奴婢现在的丑样子难以入眼,气奴婢如今在外面抛头露面地施粥,也气奴婢如今传出去一个彪悍的名声!”
说到最后,她带着哭腔怒道:“就说皇上怎么一副生气的模样,奴婢真是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奴婢往后也没脸再见皇上了,干脆一头碰死算了!”
“胡说什么!”霍金池实在有些听不下去,赶紧拉住她的手腕,“朕什么时候说你丑了,若真是气你抛头露面,朕还专门来看你做什么!”
她这胡说一通,倒是把霍金池的心给说乱了,当真是觉得冤枉,他就算是生气,心里对她依旧心疼得紧,什么时候嫌过她!
刚才她震惊的模样,当真是因为这个?
霍金池心中低叹一声,拉着云沁的手腕用了几分力气,微微弓起背,尽量与她的视线平齐。
“云沁,看着朕。”
云沁有些抗拒,却敌不过他的力气,捂着脸的手还是被他拉开,被迫与他对视。
看她哭成了个泪人,脸上涂的东西也变得一道一道的,霍金池忍不住扯了下嘴角,声音含笑道:“真丑。”
云沁一听,忍不住瞪他,随后挣扎着想要把手抽回来。
却没想到,下一秒,霍金池就在她唇畔轻啄了一下,云沁瞬间被亲懵了。
“瞧见了,朕就是这么嫌弃你的。”霍金池看她懵懵的模样,忍不住一笑,唇上湿润的感觉,也让他下意识抿了一下唇。
随后,他便眉头微蹙,手背抵在自己嘴唇上,嫌弃道:“你脸上到底抹了什么,又苦又辣!”
见他这副模样,料是云沁心中紧张,还是没忍住猝然一笑。
这一笑,她也哭不下去了,摸了下自己嘴角,眼中还挂着泪水,语气中却已经含了笑意道:“是姜黄。”
见她这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霍金池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翘起,语气却带着恶劣,“还不赶紧擦了!”
“皇上还说不嫌弃呢!”云沁委委屈屈地哼了一声,拿出手帕开始擦脸。
倒不是因为他的话,只要是她怕等会脸上的姜黄顺着眼泪流到自己嘴里,她可不想尝尝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