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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历史军事 > 割鹿记 > 第四百七十四章 梦想与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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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章 梦想与现实

夕阳的余晖如实质般坠落在延康坊坊正姚煮雪的脸上。

这个曾经有过远大抱负的读书人,脸上闪烁着熠熠的光辉。

他看着明月行馆之前聚集着的黑压压的人群,眼睛里充满了感慨。

这些人都是来乞求大唐道首原谅的旁门左道的修士。

他们之中,最初到来的那批人原本都是跪拜在明月行馆之前的。

但很快贺海心知会了他,让他帮忙送了许多椅子过来,所以现在这些人都是坐着的。

数名松溪书院的学生协助他组织人手,奉上了茶水,设立了案台,然后由贺海心指派的两人开始登记造册。

整个过程一丝不乱。

完成登记造册的修士再至明月行馆旁的宣科堂,由人和他们会谈。

贺海心的两名同窗会很耐心的倾听他们的想法,并告知他们,因为超过限期而未听从道首之令,所以必要的惩戒是免不了的,但依旧可以用将功赎罪的方式来处理。

这两名幽州学生很认真的问询他们有没有跟随大军出征的勇气,并让他们仔细思量,是否能够在大军之中听从上级将领的军令。

若是实在不想征战,吃不了那份苦和没有和人厮杀的勇气,或者所修法门实在不擅长,那就请他们给自己想条出路,想想自己能给大唐做些什么。

需求是什么,能做什么,想去什么地方。

所有的这一切,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在审视犯人,而是在设法安置一些远道而来的没有去处的远房亲戚,或是在安置一些经过科考,却补不了官家空缺,无处可去的读书人。

所有的一切,贺海心都用实际行动让这些人理解,大唐这么大,不可能满足不了你们的所求,你们想要公平也好,想要富足的生活也好,明月行馆都可以想办法给予,但你们不能坐享其成,得付出相应的力量。

姚煮雪看着同样沐浴在夕阳余晖之中的贺海心,他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他和贺海心差不多年纪的时候,时常有怀才不遇的愤懑。

他很多时候都会想,那些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人有什么了不起,若是将他换到那个位置,他也能行。

然而看着那好像平平无奇的顾十五,看着此时的贺海心,他就知道不是所有的修行者都是顾十五,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是贺海心。

厉溪治出现在了贺海心身侧。

他对着贺海心颔首为礼,贺海心回了一礼,便知道厉溪治有事情和自己说,便跟着他走到了一侧空处。

厉溪治看着贺海心,轻声道,“先前我有个同僚和你闲谈时问过你,说你不考虑修行之事,你是否觉得自己此时才开始修行有些为时太晚其实若是因为此点,你倒是无需多虑,我们有一门法门,还是适合你这这么大年纪开始修行的人的。而且以你的心性才智,即便现在才开始接触修行,取得的成就也不会差的。”

贺海心摇了摇头,认真回应道,“多谢厉兄和裴二小姐好意,我不想成为修行者,并非基于年龄考虑,而是我根本不想成为修行者。”

厉溪治一愣,道:“贺海心你是读书人,不喜欢打打杀杀,但修行之事,只是强身健体也可以的。”

贺海心微微一笑,道,“我不想成为修行者,是因为我不想站在修行者的角度去思索问题。寻常人想事情的方式,和修行者,尤其是厉害修行者的思维方式会有所不同,我觉得,哪怕是我,我若是成为修行者,成为很强大的修行者之后,我思索问题和解决问题的想法就自然会有所不同。一名普通人若是自己孩子被人贩卖,自己妻子被人奸淫,他第一时间想的是报官,报官不成,然后才会自己去拼命,但修行者第一时间想的,恐怕是考虑自己和对方的修为相差几何,是否现在就可以杀死对方。大唐需要顾先生这种做派的人,也需要我这样的人,我在长安,是要帮很多普通人做事,我必须很自然的站在他们的角度去思索如何解决问题,我必须体会普通人做事情的不易,会遭遇什么样的问题,如何解决问题,若是不行,那一定是某些环节的律法或是什么东西出了问题,那我便要设法令其有所改变。”

厉溪治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眼神之中又多了几分尊敬。

贺海心又轻声道,“而且我观你们修行者所行,哪怕天赋再高绝者,在修行之事上也需要消耗大量时间和精力,与其将时间和精力花费在提升我的一些体格上面,我不如再多读些对我思索这些问题有用的书籍。”

厉溪治点了点头。

贺海心静静的看着那些坐着的旁门左道的人。

他微笑着,就像是看着自己的那些同窗一样,眼睛里没有半分憎恶。

盛世的大唐,就需要各种各样的人。

需要餐风食雪,舍生忘死的将士,也需要顾留白这种可以以一人之力镇一城的厉害修行者,也需要杨降那种固执的官员,也需要整日沉醉,却满腔浪漫,书写盛世的诗人。

同样,也需要他这种可以真正站在民间,却可以改变一些规则的人物。

他还年轻。

但时间,却终究是不够用的。

……

幽州剿匪已然获得大捷,春到深处时,幽州境内的匪患到了近百年来最轻的时候。

商队畅通无阻,被劫掠的事件已经罕有发生。

然而幽州境内的许多军营之中,却并未有大捷的喜气,相反被一种怪异的气氛所笼罩着。

仿佛有一只幽灵在这些军营之中不断的穿梭,洒下一种令人心中发寒的气息。

安知鹿返回了自己在幽州的小院。

华怀仙战死,许推背潜逃,作为幽州军方最有能力,最能令下阶将领服气的后起之秀,他却并未迎来新的升迁,反而被暂停了一些职务,解除了兵权。

只是即便只是无所事事般坐在院中,依旧不停有密报悄然传递过来。

此时幽州境内,有数十支数十人建制的骑军不断寻觅着许推背的踪迹,却始终一无所获。

许推背这个人,好像直接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日落时分,安知鹿结束了一天的修行,开始用炭火烤狗肉。

这时候杨灿出现在了他的院中。

这个杨氏后裔依旧是商贾的装束,提着一壶散酒。

他轻车熟路的从许推背的伙房之中拿了酒杯出来,和安知鹿开始饮酒,然后说道,“从常理推断,许推背不是去长安投奔顾十五,就是逃亡关外,往长安太远,我们之前便将力气集中于他逃亡关外的路线,但一无所获,现在看来,我们一开始就算计错了,他应该不是去长安,也不是去关外。”

安知鹿熟练的翻烤着狗肉,狗肉滋滋冒油的时候,烟气也熏得他脸上一层油光。

沉默了片刻的他慢慢说道,“许将军又给我上了一课,现在想来是的,他这人没有折中,要么不做,要做就想要做到极致。他这人的确想的不应该是逃命,而是设法在某个地方纠结足够的力量,给我们痛击。所以现在想来,他很有可能去另外两处乱地,不是扶风,便是南诏。”

“这人乃是天生将才。”杨灿叹了口气,“若是这人能为你所用,大势可成。但这人不死,却始终是个巨大的隐患。”

安知鹿点了点头。

杨灿接着道,“邹老夫人已经不在幽州,应该是启程去了长安。”

安知鹿微微皱眉,道,“要将她找出来杀了么”

杨灿笑了笑,道:“邹氏之前积累的家业已经尽数移向长安,她如果要死,也要对整个大局有所用处。而且现在你不能做这些事情,你现在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你也要去长安。”

安知鹿一愣。

“我去长安”他一直听安贵说长安,但此时听着长安这两个字,突然觉得长安那么陌生,那么遥远。

杨灿收敛了笑容,认真道,“你必须去一趟长安,必须经历一些事情,才能打消幽州的一些氏族对你的怀疑,你必须去过一次长安,才知道为什么要征服它,你才知道,得到它之后,会拥有什么。”

他顿了顿,又淡淡的说道,“为了存在于想象之中的东西拼命,是不值得的。真正困苦的时候,自然就会怀疑自己的内心。只有真正见过了发自由心想要的东西,拼命的时候,才会觉得值得。”

“而且…”

他看着安知鹿,眼睛里突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世间永远没有尽如人意,要得到一些东西,自然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要舍弃一些东西。长安,会从你的梦中走进现实,但同样,长安有一个对你而言比许推背还要重要的人存在。你必须见他,必须做出尊重你内心的取舍,否则,我做的一切也是毫无意义的。”

安知鹿缓缓低下了头。

他忘记了翻动竹竿上架着的狗肉。

狗肉有些烧焦了,散发出焦糊味。

竹竿也太过靠近火焰,被烤得炸裂开来,噼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