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寒冷,赶路不便。
献泓来信,说傻子才会在冬日赶路,他们夫妻俩要在金州多待一段时日,等开春再回。
书心一收到信,瞬间又激起了写话本的心思,转而又想到那个女大夫、男病患的故事,接着便回忆起在封水处“学医”的往事,接着便是杨替。
她也不知道为何,睡前的那小半个时辰里,她从相遇开始,一丝一缕的将杨替和她的交集捋了一遍,然后发现,她和杨替的接触,好像越过了寻常的夫人和侍卫。
不知从何时起,她和杨替一对视,他便知她心中所想。
书心去关押凤娘的房间,杨替就替她把风,她张口问将军和夫人,他便眼神提示,哪些能问哪些不能说。
下人回报三个假侍卫吵着要见将军,他不用请示,便叫他们乖乖待在柴房,等将军伤好了再提。
这种默契的配合,成功地使书心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上一次,她这样从心底深处去想念一个人,还是和星铭婚前越界之后。
而那时,她更多的是恐惧、是害怕、是担忧,她最怕自己以身为“饵”,最终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但这会儿,她越想越是生出一丝莫名的甜蜜,是的,莫名,她为何一想起那种无言的默契,就心生甜蜜呢?
书心有些惊恐。
她确信,她是爱星铭的。
因为爱,她才愿意和星铭做坏事,因为爱,她才带着隋不昭隋不醒去找那些可能是星铭女人的人,因为爱,她忍受着凤娘的低视,还有曾经的风言风语。
当然,也因为爱,她可以原谅星铭对她的抛弃,愿意以“死”相逼。
可是,她又不像话本故事中的那么爱,她不贤惠大度,介意星铭的三心二意,甚至在有危险时,首先放弃他和她的孩子。
若是清烟,若是辛姨,若是别人,她们会像她这样吗?
越想的多,越想的远,入睡便越是难。
*
咯吱一声,门开了。
书心下意识睁眼望去,门口好似出现个黑黢黢的影子。
“啊!”
“是我。”
书心吓了一跳,她怎么还听见星铭的声音了?
“是我。”
星铭哑着嗓子又说了一遍,书心才知道不是梦也不是鬼,是星铭回来了。
她摸索着起身,下一刻,烛火跳动起来。
*
星铭脱了裘衣一扔,自己倒水喝。
书心披上衣服疑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刚刚躺着时候胡思乱想,这会心里咚咚直跳,明明夫妻,却不敢看他脸色,生怕那些不入流的东西被人窥探。
“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叫厨房去准备。”
“随便做什么热乎的就好,不挑。”他拿着杯子自顾去火炉边取暖了。
书心逃似的出了屋门,冷气一吹,人才清醒一些。
“清雾,去叫厨房煮点热乎的,越快越好。”
“隋不昭,你去打听一下,少将军和谁一起回来的,邓卓、封水,都问问,记得,小心打听,别闹得人尽皆知。”
书心想不明白,大敌当前,以星铭的性子,不可能私自跑回来。
辛姨说他不堪大用,但萧柘既然留了他的职衔,说明总有可用之处,不会无缘无故就让他回来。
除非又闯了别的大祸。
而他神情冷峻,脸冷的的要结冰,让她无法不往坏处想。
*
安排了琐事,书心狠狠揉了几下自己脸颊,一脸柔情回了房。
“怎么回地这样突然,府里什么都没准备,连点热乎饭都没有。”
他不说话,书心便猜不出来,他是冻得累的还是生气了,只得变着法说家长里短,试探反应。
“冬至那天有人在将军府门口捣乱,县令派人捉了。”
星铭没反应。
“据说葛伯阳逃走了。”
星铭没反应。
“不久前有歹人夜闯将军府,被杨替发现了。前两天,将军把杨替分给我了……”
星铭没反应。
“你不在这两个月,府里生了不少事,连清烟都见红了……”
星铭没……
星铭有反应。他问:“孩子还在吗?”
书心一愣:“在的,养的很好……”
“那便不用说了。”
“辛姨有孕了,我明日要去将军那里……”
星铭气愤抱怨:“父亲那里你少去,这个老匹夫,净知道骗我,有了新孩子,就舍得丢下我。”
“那是父亲,你怎么能这么说。”
作为一个贤良温和的少夫人,书心面子上劝了两句,实则心中暗道:多说点。
恰在此时,厨房送来了热气腾腾的馄饨,还有汤饼。
“不说那些了,快吃。”
星铭狼吞虎咽,没几下一扫而光。
热气腾腾的东西一下肚,瞬间浑身热腾腾的,舒爽多了。
星铭丢下碗筷往床榻上一倒,直接睡着了,连穿回来的旧鞋都没脱。
书心替他脱下皮靴,里头都是湿乎乎的,连千重袜都要拧出来水,脚也是冰冰凉的,赶紧又叫人送了热水帕子,给他擦拭。
没见时候各种埋怨,怨他无情,顾不上她,真见了面,又有些心疼不忍。
一夜一晃而过,星铭睡到半晌才醒。
快马赶了很久,路上少洗浴,身子不得劲,非要先沐浴一番。
灰子秃子像消失又突然出现,积极的给他搓背,被赶了出去。
“书心进来。”
书心认命手拿着罗帕擦拭,被他一把抓了。
“你别捣乱,不想洗就出来,过会水凉了。”
他黏黏糊糊的不肯松,搂着脖子就啃,啃着还不停的问,“才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害羞了。”
书心往日是不害羞的,她进来前,杨替在外等着,若是长时间不出去……
“先别胡闹了,跟你说正经事。”
书心故意将他去了北州以后所发生的事全说了一遍,拖延时间。
他对一切都不太上心,唯问了瘸腿石管家有没有找到,凤娘如何了。
一听说还没找到,他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洗浴也不洗了,长腿从浴桶里跨出来,随便擦了水珠,穿了衣服就往外跑。
跑过去亲自放了,任那凤娘哭诉辱骂,他都不带生气的。
至于石管家,他好像知道去哪了似的,安抚好凤娘又骑马外出,也不管冷风呼啸,积雪难走。
“就那么出去了?”
“是的,连裘衣都没穿呢!”
听了下人回禀,气不打一处来。还真是当亲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