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内不安,外面也骚乱不断。
林大夫小心入府看诊,书心瞧着府外的人群,她不敢轻举妄动。
若星铭在,他肯定提枪跨马,行至众人跟前,严声厉色讲明利害。在军国大事上,他一向正义凛然。
他从小在潶州,所见边地的可怜百姓甚多,爹又是边防驻军的将军,所听所言皆是保家卫国,上下一体。
所以关于各地的普通百姓,他的印象几乎都是生意赋税,供养军队。
将军去别处打仗,他仍在潶州生长。长久的分离,让他也不知不觉生起了一种心思,带兵作战,才是一个真男人。
然而,边关百姓凄苦,他处人民也并不容易。星铭没饿过一日肚子,自然思虑不到。人知道的越少,就会越坚信自己已有的东西。
想到这里,书心又庆幸星铭没在这里。
老百姓为了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出言呐喊,发泄不满,她又有什么权力制止?
好在战事不曾蔓延至晔城,官府机构还正常运转,一旦动静过大,自有相关官员处理。故而将军府外的骚乱,她只需耐着性子静等,无需自己出面。
*
可府里的闹剧,却不得不理。
首先便是凤娘。
她仗着是将军府老人,和少将军关系匪浅,对少夫人毫无尊敬,骂声不断。书心不欲和她对骂解释,又想着所谓的上一辈恩怨,索性一关了事。
大夫被请入将军府前,书心已撇下凤娘,先去看望清烟。
“你这是怎么了?”
不久前,清烟与她做糕点,还一副康健,如今卧在床上,萎靡不振的,脸色发白,实在不大好。
“少夫人,我…”
清烟一开口就掉泪,半句话也说不上来。
书心想到凤娘辱骂她的癫状,便问:“是不是凤娘伺候的不好?”
清烟掉着眼泪直摇头,此外再不说一个字。
很快,林大夫在杨替的指引下姗姗来迟,书心便回到她该有的位置,不再喧宾夺主。
“林大夫,小夫人孕中有血,事关少将军子嗣,你费心了。”说完客套话,便等他望闻问切,诊断病情。
他是晔城里有名的妇科圣手,几个月前,还给书心开药调养身体,就是他有点老态,眼睛看不大清楚。
清烟伸着胳膊给他探脉象,他眯着眼,聚精会神的,也好长时间不说话。
书心终究还是最没耐心的那一个,忍不住出声:“林大夫,她这是怎么了?”
老大夫捋着胡子摇摇头,清烟仍是哭泣不停。
“别哭了,你想想最近几日,吃什么了,喝什么了,有没有做什么危险的事,挨个儿跟林大夫说清楚。”
看诊最怕大夫不说话,将军出兵之前,辛姨暗示这个孩子的生死由她定,书心假意听不懂,随她养着。可真到了生死攸关,不论如何也得存心救治,别说凤娘先前一番辱骂,就是她自己这关都不好过,这会心里也一阵一阵的犯嘀咕。
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否则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诊完脉,林大夫便要听清烟亲自说明情况,她却羞着脸,不张口。
“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在这呢,不说清楚,林大夫怎么开方?”
书心被这一医一病人的无言气得稍显愠怒,说话便有些不客气。
清烟才结结巴巴说了近况,原来头两个月一直无碍,只近三天,衣服上有了轻微的血痕。
“本来以为没事的,可是…”可是三天了,血痕仍在,今天如厕以后,发现厕筹上也有所沾染。
这下清烟慌了神,凤娘也慌了。
除此之外,小腹隐约有坠胀之感,还有头晕眼花等症状。
“林大夫,她这是怎么了?”
说完情况,林大夫又眯着眼不说话,书心等的心急,不住的催促。
“孩儿是不是平安?清烟她有没有事?”
“目前来看,腹中胎儿还算平安,只是母体气血虚弱,脾胃不畅,又忧思太多,需要开几副药,补血养气。”
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没事就好。
“只是,孕妇情绪不宜波动,平时切忌忧思。”
这一句叮嘱,又迎头书心打了一棒槌。忧思,她整日在府里吃喝不愁,和星铭的感情也未必多深厚,整日忧思什么啊!除非……有人在她耳边乱说话。
书心撇过一闪而过的念头,耐心劝解:“邓卓来了信,少将军安全着呢,现下怕是已经与将军见着面了,不必担心。”
清烟喏喏回是。
送走了大夫,书心又另外找了婢女屏儿伺候清烟。
“她怀着少将军的孩子,你可要尽心伺候,不能乱糊弄。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不要全由着她意。她孕期爱酸,吃橘子、杏儿的无度,现下脾胃虚弱,不能再吃了。”
屏儿点头称是。
至于凤娘,她人之疯癫癔症,书心已喊了护卫将其关起来了。
*
一个时辰前,书心从自己房屋跑出去,随便抓住一个巡逻的护卫口不择言:“凤娘疯了,快关起来。”
真疯也好,假疯也罢,就算她是星铭乳娘,胆敢趁机捣乱,她也不会手软。
凤娘并不乖乖就擒,且还饿虎般疯扑着,仿佛要一口吃了书心。
少夫人威名不显,终究是将军认可的当家人,侍卫不管那些恩怨,凤娘言语无常,行为无状,正应了疯癫之状,二话不说当即就拿下了。
书心吓得退后,又嫌弃的发号施令:“赶紧找个地方关起来。”
然后她央清雾去找杨替,务必请个好大夫回来,最好擅长女科的。
清雾问她:“医女吗?”
书心嫌弃的说:“笨,不要医女,要大夫,妇科圣手。”晔城并不像都城那么繁华,几乎没有女大夫,有几个医女,也只做些辅助工作,并不擅长诊断。当然,若是不介意男女之防,林大夫就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