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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军府。

书心三言两语将人打发走了,她心里却不是滋味。找了那么多族兄过来找公道,却只敢趁着没人的时候踹几脚门出气,一看见门匾下的人,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而她和阿娘,过去又何尝不是如此!

萧柘、薛大成,他们到底是不是害死父亲的凶手?

星铭、薛将军,到底是不是自己认识的样子?

书心强迫自己甩掉那些疑问,把注意力放在唐家的事上。

毕竟是姜婶唯一的幼子,她总得尽力救治。

*

卯时下雨,辰时出门,感觉做了许多事,这会儿才是巳时末。

打发了唐家人,书心赶紧朝外院的中堂去,她和仙果儿许久未见,说不完的话,热情撒娇:“今儿无论如何要弃了你的阮郎,留下陪我。”

结果还没说几句,又有人破门而入。

“怎么又来了!你再坐会儿。”

书心安抚着仙果,自己疑惑着出门,却见进来的是几个月未见的夫君。

他风尘仆仆,怒气冲冲。

书心惊喜的表情还未完全,便听他大声怒吼:“方书心,你为什么杀掉我的孩子?”

“星铭……”

书心怔怔一看,除了叫人,霎时间再说不出别的。

*

中堂与大门不远,仙果儿闻声赶来,一看到星铭的怒容,顿时忘吓得语无伦次:“我……书心……我先回去了。”

她对星铭的惧怕,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当初她和阮郎私下来往,就是他让人捅出来的。

去年阮郎秋考,若是中了,便可授官入职,谁知在都城碰上了少将军,阮郎不过依礼打了招呼,没几天便因意图贿赂舞弊被赶出了都城。

后来听同期考生所言,少将军意欲与山楂县主联姻,不曾对外公布,恐是阮郎见到了不该见的东西。

阮郎左思右想,也不过是见到少将军与一年轻贵女交谈,那贵女还带着幕篱,根本看不出是谁。

仙果不懂官场的弯弯绕绕,对男女之事却是明镜似的,少将军定是怕阮郎泄露他在晔城之事。

不能为官,做个私塾先生也能过活,偏偏她听说书心被抛下不管,立即就想起来都城的女人。

作为多年好友,怎么也要提醒一句。

只是如今见到少将军煞神般的脸色,她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不急不急,待你闲了再聊。”

“仙果儿!”

仙果慌张无措,怎么看怎么起疑。不管书心怎么喊,愣是跟见鬼了一样跑远。

“你怎么这么凶,都把人吓跑了,有话不会好好说吗?”

书心的怔忪,被仙果的异常打碎了。

再看向许久不见的夫君,便有些不快。

因他一意孤行,弃她不顾,她辗转流落到元台镇,受了那么多苦楚和侮辱,还失去了孩子。

星铭却对仙果无感,最多不过一句幸亏她有眼色、跑得快。

这会他的全心精力全在那个死去的孩儿上,见书心如此平淡,不敢置信的死盯着她,希望从她的脸上看出着什么情绪来。

内疚、害怕、不安、后悔……随便什么情绪都好,只要让他确定,她是爱他的,她的行为是不得已。

可是什么都没有!

不仅不向他解释说明被舍弃的孩子,还因刘仙果给他甩脸子,难道他的孩儿就这么不重要吗?

书心被星铭盯得浑身发毛,他身上好像有压抑的怒火即将喷涌而出。

她不想触他霉头,更不想和他针锋相对。

姜婶、千娘之死,元台镇流亡一事,她一想到仍胆战心惊,如今也只得压下那些恐惧,安排好活人的日子。

她又有什么心思力气去承受他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怒火呢?

书心面上一笑,亲切道:“回来正好,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她在后罩房里休息呢。”

书心才一转身,不等走两步,便被星铭大步赶上。

大掌握住了她的胳膊,他用尽了力气,捏的骨头咯咯作响。

“说,为什么要杀我的儿子!”

他这一句质问,严声而出,书心惊吓的原地愣怔。

待她反应过来,才感受到胳膊上的疼痛。

“星铭,松开。”

她怎么摆动都挣脱不开,她像抓捕坏人一样将她定在原地。

书心无奈,只好忍着剧痛回望,却见他双目发红,满脸怒容,仿佛要一口吞了她。

书心下意识一颤,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眼睛水润、言笑晏晏的惯会使坏的星铭吗?

“这事说来话长,一两句说不清楚,你先松开,我慢慢跟你说。”

她的胳膊被大力捏着,几乎要断了。纵使在元台镇被软禁,她也没受这样的痛。

*

老婆婆听到动静,也过来看热闹。

一到垂花门,就听见争执之声,便偷偷拿了扫把靠近。

星铭武艺不出众,耳力却不差。

他一听那走路声音便知不是熟人,还是个老人。

葛伯阳说过,老太婆给书心熬的药,她用过无碍,便把那老太婆当亲娘一般照料。

想来她刚说介绍人认识,便是她了。

想起那才不足两个月的孩儿,星铭脸上又闪过几丝阴狠。

这样的老虔婆,活着也是个祸害!

“为什么杀了孩子,到底谁动的手?”

书心一向虚张声势,恐怕是这老虔婆搞得鬼,若是她这么说了,他一定替她报仇,主持公道,绝不让孩儿白白死去。

可是她疼得脸上皱成一团,龇牙咧嘴的求他:“先把我松开好不好?”

这话听在星铭耳里,便是有心避开,不敢直面。

“看来是真的!”

葛伯阳并不是信口胡说,她见异思迁,主动害了孩儿。

心里的那一丝期待便断了线,人也变得有些颓然。

“为什么?凭什么?那也是我的孩子,是你的孩子,你怎么那么狠心?”

他三问结束,骤然松手,不等书心反应过来,已经转身快步出去了。

“星铭,你去哪?”

书心莫名心里一慌。

星铭的状态实在不对劲。

她紧赶慢赶的追出去,也只看见一个马屁股。

他二话不说,骑马走了。

书心看着那背影远去,突然胸口一窒,好像有什么东西也跟着走了。

*“婆婆,你怎么在这?”

“啊,我听到有声音,还以为那不讲理的人又来了,你看,我还拿了兵器,要为你出气呢!”

老婆婆举着从门房里拿的大扫帚,大义凛然,书心不禁好笑:“谢谢你为我着想,只是这东西,打不了人。”

婆婆毫不在意道:“那有什么,有总比没有好,他怎么跑那么快?我们快追!”

书心摇头不言,她不想提了。

*

星铭一人先回,大军还在后头,故而石管家以及府里的侍卫也未跟随。

书心猜测,星铭应该是去军营了。

他不喜将军的小妾,又从小就想挣脱将军的羽翼,定然不回将军府的。

而孩子那事,她还不知如何解释。

如实说,必定影响二人感情。

毕竟是第一个孩儿,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当即送那孩子走了。

现在都不曾有一丝后悔。

若他是星铭,她的确有些决绝了。

书心不安地搀扶着老婆婆回府,心想,星铭他从来没对她这么生气,这次是她擅作主张,解释清了,他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