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扬在上称孤道寡,毫不避讳说出‘诚意’二字,显然也是不想再拖。
竹家老祖虽然是道君,在极幽宫中地位高于李浮生,但毕竟李浮生才是极幽宫宫主,宫中上上下下的事务,也全是李浮生做主。
是以此时立于殿内右侧首位的竹家老祖却不曾说话,反而是站在他身后的李浮生开口说道:
“自太古以降,佛道联手攻入阴界,反客为主强压我阴界本土一众豪杰,至如今便只有我极幽宫治下北域,尚还算得是阴界人自家,佛道两家却也早已虎视在侧。
而今,陛下承继阎皇大愿,于此海外开基立业,更是让佛道再不愿见我等安生。只这一年,便诸般手段使尽。光是天荡城便不知被侵扰了多少回,连北域首府尚且如此,可想北域其余三十六城是何境况。
我宫内宿老思虑再三,今日厚颜求见陛下,便是想陛下感念阎皇遗泽,体恤我北域之民,助我等度此难关。日后,沿海九城自当奉上陛下。”
云飞扬听此一番,直被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北域共是三十七城,与冥海交界的共有九城。不管是佛道两家也好,上次来的竹三元也罢,谁都知道不管云飞扬作何选择,甚至是两不相帮,这九座城池也稳稳便是云飞扬囊中之物。
佛道为联合云飞扬,更是另加了南部四城,若只看这一点,绝对比极幽宫强得不少。
只如今大风府名义上毕竟是承继阎罗,佛道的筹码虽高,可终究也是外来之敌,说不得日后也是要战场对垒的。所以云飞扬虽然应下了三方联手会盟一事,但也不过是先应着而已。
若是极幽宫当真有诚意,那么不管是从哪个方面,云飞扬都不至于真的联手佛道两家。
只可惜,现在这极幽宫里似乎全是傻的。前番竹三元便已然开出了沿海九城的价码,云飞扬不曾答应,便显然是不满意。
如今极幽宫宫主亲来,却还是这样的条件。怎么,难道现在已经败落的极幽宫便觉得自己还是高高在上?光凭身份便能让人‘受宠若惊’吗?
云飞扬怒极反笑:“哈哈哈,极幽宫当真是极幽宫,就算到了现在也是威风不减当年啊!”
李浮生一夜未眠,满心便是白天所见的朱雀卫将士风貌,又想着此次弄巧成拙,当真是愁得不行。但北域贫瘠,割让九城便已是让极幽宫大是不舍。
李浮生如今开出的价码,其实也不是他们的底线,只这谈生意哪个不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谁还会真的一开始便把底牌亮出来不成?
若是平常,云飞扬倒也不至于这般不耐烦。但一想起极幽宫想打感情牌,他便膈应的不行。再又想着而今六叔他们还在大阳城,既然常灵霞都被他们找到了,那六叔的行踪,他们也绝对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或许佛道两家这过江龙找不到,但作为无数年的地头蛇,若是说极幽宫也找不到,那就太扯了。是以云飞扬更是心中生出了他们在要挟自己的心思来,这才直接便嘲笑出声。
朗朗笑声在大殿之中回荡,自极幽宫此来的三人,霎时变色。
竹家老祖因着昨日自家后辈阴九幽的‘绝情’本就心中气恼,如今更见云飞扬一副吃定了他们的样子,立时发作了起来!
“哼!称你一声陛下,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口口声声的阎皇传人,如今却如商贾般,以阴界子民做筹!即便是没人教养规矩,难道还不懂个尊师重道吗?!”
竹家老祖勃然大怒,怒视上首云飞扬,道境威压直在这冥王大殿上掀起阵阵狂风,将李浮生等人也逼得连连后退。
可惜,现在的云飞扬别说是他亲自出手,就光是这大殿之上,道境便不止一个。
敖鼎自恃身份,只冷哼一声,将袭来的劲风拦下。作为原本七家之中唯一不曾交恶云飞扬的金不换,此刻自然是挺身而出,法力运起,便直接飞身出列,拦在了丹樨之下,狂徒之前。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放肆!”
一声暴喝,金不换直接将席卷而出的道境威压直接碾碎,转而一掌便往竹家老祖拍去!
这位竹家老祖本名叫做竹千横,早年也曾在阴界创出赫赫声威,虽然后来闭关悟道,让性子沉了些。但本性难移,也绝不是什么柔和的性子。
当下本就被激起了凶性,再被金不换一掌袭身,更是顾不得其他,一手拳一手掌,迎上去便要开打!
只是两人气势汹汹,却还没碰到一处,便直接被一股沛然无当的巨力直接镇压在了原地!
“说动手便动手,你们当孤是什么!”
不必说,这股巨力自然便是云飞扬御使冥书操控的气运之力。如今已然演化了一十六重牢狱的冥书,单就力量便能直接碾压此时代的道境前两重。
更何况身处冥海之地,一域气运尽在其中,别说是竹千横和金不换,就算是道宫在即的敖鼎手持海王叉,只怕也难抗冥书之威。
云飞扬高居王座,头戴九旒平天冠,身着四象轮转王袍,煌煌王威不可一世,哪里能容得他们在这大殿上争斗搏杀?
金不换自觉巨力加身一闪而逝,自知王上不快,忙撤身拜倒,口称有罪。
云飞扬却不理他,反而目露凶光,透过眼前的垂旒直直盯着下方的竹千横,毫不遮掩的杀意迫去:“你说孤没教养?!没规矩?!”
相比起金不换是身上的气运压制一闪即逝,竹千横却只感觉身上压力越来越大,甚至如今自身法力已然停滞不动,任他如何御使也是无用。
再听得云飞扬杀气森森,老道君是又惊又怒,心底发狠,强道:“若不是这样,单凭你受阎皇恩惠,便也绝没有袖手旁观之理!”
竹千横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云飞扬扬起大手,便是凌空一甩!罡气破空凝成一只大手,狠狠打在了竹千横的嘴角!
啪!
“教养?”
啪!
“规矩?”
啪!
“孤今日就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啪啪啪!
罡气大手连连打出,左一下右一下,将这对阴九幽有救命之恩的竹家道君只打得道心欲碎!
虽眼见竹千横被打得面目全非,眼神也从怨恨到了绝望,但却没有一人敢说话。
就连李浮生,也被云飞扬身上的煞气震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最终,还是站在大殿左侧众臣队伍靠后的阴九幽顾念旧情,壮着胆子上前拜倒:“王上息怒!王上息怒!……”
开口是开口了,但阴九幽第一次见云飞扬如此大怒,也知是老祖所言触到他的逆鳞。除却连连叩头不止,却也不敢如何开脱。
只阴九幽这一动作,云飞扬不如何,却把站在他前面的镇国旧将惹怒了。
这些前世便跟随云飞扬的臣属,向来秉承着主辱臣死的信念,如今这竹千横竟敢辱及先王,哪里能容得了他!
牛夯当即破口大骂:“阴九幽!我当你忠心耿耿,却不想也是个乱臣贼子!这老不死的如此无礼,口出狂言!你不思为主尽忠,还敢为其求饶!却不知你到底是我大风府的臣,还是极幽宫的狗!”
牛夯一言诛心!他本就是云飞扬亲卫,跟德福一样,都是从小便跟在云飞扬身边的亲随。对他而言,心中最敬的除了云飞扬之外,便要数云飞扬前世的父母,他们心中先王先王后了!
前番阴九幽不通治军之道,他们一等旧将也从不曾怠慢与他。若论交情,倒也是有那么些。但现在他恨不得将竹千横当殿诛杀,阴九幽还敢求情,却哪里还有什么交情!
阴九幽见牛夯大怒,心中也是苦不堪言。自他归服云飞扬以来,确实是一片忠心。若是今日触怒云飞扬的不是他老祖,不曾对他有恩,他也绝不敢绝不会出面。
但他本就为人忠义,若是不开这个口,只怕云飞扬当真便会将竹千横生生打死在这殿上!
就是这一次殿堂之变,自左太易以下诸将,彻底与阴九幽疏离,直到如今在场诸位或是战死沙场,或是镇压一方,阴九幽却也再难与他们相交。
极幽宫没乱,自己反到乱了。云飞扬停下手中动作,看着下方连连磕头的阴九幽和对阴九幽怒目而视的诸将,心中烦闷已极。
冷声道:“九幽,自你入得孤麾下,孤可曾薄待了你?”
阴九幽浑身一震,颤声道:“王上对臣下青眼有加,臣…百死难报!”
云飞扬嗤笑一声,接着道:“孤不要你百死。当初让你独领一卫,便有人不服。是孤念你破家助我,一片赤诚。而今,却要为了这个老东西逆我不成!”
阴九幽汗如雨下,连称不敢。
要知,他跟随云飞扬,本还是在其余众人之后,除却海外众人,便数他资历最浅。但就是这样,云飞扬却仍让他统领朱雀一卫,绝对是对得起他的。
而自开府以来,云飞扬实行的诸般方略,也尽是仁政,从不苛待之下之民。加之实力突飞猛进,只要他不曾中道驾崩,便终有一日能入阎罗一样,横扫阴界,继位称帝。
到那时,阴九幽心中对于阴界灵族,阴界万民能够安居乐业的愿望,也终会实现。
可就是现在,就因为竹千横一句话,就因为他出言求情,只怕云飞扬便再不会对他有之前的信任。
世家为何让君王厌恶,还不就是因为他们盘根错节,甚至能够干涉帝王行事!
云飞扬见他这般模样,心中难免失望。
“也罢,既然你顾念旧情,孤便给你几分脸面。”
竹千横已经被云飞扬打得不成人形,镇压之力只一散去,便顿时瘫软在地,不省人事。
“带他出去!”
从来没有人,能够在侮辱了云飞扬父母之后不付出代价,不管是谁!
若非是现在手中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云飞扬绝对会把阴九幽一撸到底。但终究是底蕴不足,一个修为足够的将领,绝不是那么好找的。
是以对阴九幽,云飞扬也不曾当场如何,只是让他带走竹千横,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闹剧完结,李浮生已是战战兢兢不敢再言。
云飞扬心中憋了一肚子火气,道:
“以冥海城横划,北面十七城归大风府所有,孤便两不相帮。否则,孤联合佛道,扫荡北域,将你极幽宫上上下下全数诛杀,以报当年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