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扬毕竟是一个人,一个健康的完整的人。
从第一世的普通人,到之后的皇族大帅,再到如今,成为一个身怀神通的修士。不管身份如何变化,云飞扬的灵魂,却始终将自己当成一个正常人。
哪怕前世征战沙场,脚下也是踩着累累白骨。也不过是云飞扬内心对于和平,或者说试图改变贫家人不如富贵狗这个残酷现实的追求。
经历过和平安定,阶级差异在人格上并没有那么明显的时代之后,云飞扬心中对于人性二字,看的极重。
而眼前所看到的情况,让云飞扬心中对于那些所谓的‘好汉’,更是出离的愤怒。
“老楚,你是丹师,想必对治病救人的药理还是懂一些的吧?”云飞扬压抑这心头怒火,朝吐得天昏地暗的楚中天道。
楚中天一听便知道,云飞扬是想将眼前的那个可怜的人救下。只是呕吐之感甚强,实在说不出话来,便朝云飞扬点了点头。
云飞扬忙让牛夯去将眼前那个被盗匪折磨的惨不忍睹,兀自捧着半条人腿哭号的人救下。
未免此人挣扎之时误伤了他自己,牛夯上前便用自身法力,将这个血人打晕。随后将上身穿着的虎皮衣袍脱下,包裹着这个身上不住渗出血水的人。然后将他抱到一旁,只等楚中天吐完,再行医治。
经过眼前一事,云飞扬原本对于这些个守门看路的小贼,心中原本那一丝丝怜悯也没有了。
“你,告诉我,眼前这个是怎么回事!”
缺一指见云飞扬问起这个被剥了皮的人,哪里就敢将三当家行恶之事说出来。只是一个劲的在地上磕头不止,口中不住的说道:“小人不知,小人不知!还请大王饶了小的吧!”
若是之前,云飞扬见他这副做派,心中倒也会有些发软,只是如今,却是再无可能。
‘啪!’
云飞扬扬起手中马鞭一抽,罡气作用之下,普通的马鞭也甩出一条鞭气,正抽在缺一指眼前地上,地上登时出现深深的沟痕。
缺一指的求饶之声立刻噎在了喉咙里。
“现在,你知不知道?”
云飞扬冷若冰霜的话语,让缺一指明白,若是再不说,只怕就是死路一条了。
“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小的这就说,这就说。这个人,是九凤城那边的猎户,前几天…”缺一指将自己所知道的尽数都说了出来。
原来,这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乃是丧乱山脉那边,九凤城辖内的猎人,名叫余环。
余环平素都是靠打猎为生,身手好,是打猎的一把好手。是以前两年的时候,便娶了媳妇。只是这个人父母早亡,所以每当余环众人上山打猎之时,家中就只剩娇妻一人。
而他们那个村庄,却有几个二流子似的人物。平日仗着家中老人在村中有些威望,便游手好闲,竟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这余环因为自己的一身技艺,再加上样貌不错,娶的媳妇自然也是不错的人貌。那一天,那几个二流子不知在哪里又偷了人家的酒水,直喝的醉醺醺的。恰好路过余环家,见他媳妇一人正在门口晒制干肉,而余环又是不在家中,色胆一起,便要做些下流事。
余环媳妇也是刚烈贞洁的人,哪里能这么容易便让他们得逞?抄起家中的一把猎刀,将喝多了的几个人,逼得近不得身。僵持了好一会儿,虽然也有过路之人见到,却碍着这些二流子家中长辈都是村里的村老一类,示意也没人敢插手说话。
女子毕竟力弱,这般这般僵持着,一个不放,手中猎刀便被夺了过去。眼见的就要被人坏了清白。
幸好这余环那日,正好回转,这才救下了自己的妻子。
血气方刚的余环,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当夜,将妻子安抚睡着之后,拿着猎刀,冲到那几个小子家中,当着他们的长辈,村中的村老。将这些坏事做尽的二流子打了个筋断骨折。甚至那个主事者,直接便被他砍了双手。
平日里这些人的行为,早也将村民们弄得是怨愤不已,是以其余村民都是站在了余环这一边。如此一来,那些人家,虽然家中有村老,却也无法将余环如何。
谁知道前不久,落影洞人马出击,扫荡周边村庄。到了余环的庄子里,本无意杀人害命,只想抢一些肉食皮裘。却是之前那被余环打断了腿的一人,来到三当家面前,将余环妻子描绘的貌美如花。
这落影洞三当家,听得是大为意动。转即便让他带路抢人。余环见盗匪将自家团团围住,要他将妻子交出。当即便手中猎刀狂舞,将那个带路党一刀劈成两截。就连带头的三当家,也不防之下被砍伤了左手。
暴怒的盗匪一拥而上,将余环扑倒在地。随后便将他们夫妻二人带回了山寨之中,关了起来。
三当家将伤处包好,便当着已经清醒过来的余环面前,对他妻子百般凌辱!余环目眦欲裂,却牢牢的困在刑架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活活的凌辱致死!
毫无人性的三当家,更是将他妻子手脚砍了下来,仍是当着他的面烹煮了来吃。
余环嗓子也叫哑了,眼泪也流干了,却毫无办法。
随后更是被落影洞内专司刑法的一人,将身上人皮,生剥了去!
方才三当家,便是想要将余环带到其余山寨中炫耀一番,这不想正好撞上了云飞扬众人。
云飞扬听完众人,包括跟在后面的左太易和山鬼,都是被这诸般经过说的心中极为恼怒。
前世征战,无论何等艰难险阻,镇国军从来都不曾后退过半步。所谓的,不止是建功立业,飞黄腾达。更是那一份云飞扬灌输给他们的保家卫国,护卫家人的责任。
云飞扬听缺一指详细的说完,初时脸上恼怒之色越来越深,听到后面,反而是脸上狰狞之色隐没。面色如常,只有嘴角弯出一抹诡异的笑。
左太易等人看云飞扬面上神情,便知云飞扬已经是怒到了极点。
楚中天在缺一指正说着的时候,也已经止住了呕吐,此刻见云飞扬显然是要更改之前的藏身计划。开口便道:“大王!…”
云飞扬只听得楚中天称呼,便猛一挥手,喝到:“别叫我大王!恶心!”
楚中天心道不好,忙改口说道:“公子,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等既已将余环救下,不妨且忍耐些时日,若是日后公子真要将这些畜生剿杀干净,也是无妨。何必基于这一世呢?”
楚中天此言原本是没错的。这丧乱山脉,作为盗匪聚集之地,吸引了众多的目光。不说大阳城和九凤城,就连其余大城,为了不让这些盗匪往自己辖内流窜,也是在这周围布下了诸多暗桩。
若是云飞扬此时动手,不说这些盗匪会逃走多少,便是尽数杀光了,这等动静只怕也是小不了。
到时候,只怕原本的藏身之计不仅没能藏住,反而还将自己暴露在了敌人的视野之内。所以楚中天这般劝阻,是说不得错。
就连左太易,听完楚中天所言,也是点头附和道:“王上,楚兄所言,确有道理。我看,咱们还是且忍一忍,等一等吧。反正这些畜生,总归是跑不了的。”
云飞扬见身边两人都是这样说,心中好一阵的不舒服。
过了许久,云飞扬抬头看着头顶被绝壁夹着的天空,缓缓说道:
“你们说的,我当然明白。只是,这些匪寨多存一天,说不定便多一户人家遭难啊。”
“我自幼算是家境优渥,说起来倒也没过过这种被人骑在头顶上,随时都有可能被斩杀了的日子。偶尔从说书人嘴里,听到什么强盗马匪一类的,大都是什么来去如风,义薄云天,劫富济贫等等。”
“那时候听来,着实是觉得,这些强盗马匪,说不定也都是些铮铮好汉子。”
“可是,从来到北域之后。从跃马寨,到如今的落影洞。有那一个是好人?或者说,有哪一个,能有那么一点点的仁慈?”
“以人身修炼到跃马寨,我且当他们是异族,非我族类,自然也说不上人性二字。只是方才的那个畜生三当家,可是实实在在的人族。他可曾有一点点的怜悯之心吗?”
“我知道,老楚你肯定要说,若是他们懂得了仁慈怜悯,就不是盗匪了。这话也对,只是,莫非就因为他们当了盗匪,所以不管他们如何灭绝人性,我们都应该觉得正常吗?”
说道此处,云飞扬语调渐高。此时他心中所想的,却不止于眼前之事。
在云飞扬第一世的时候,有许多人,有许多名垂千古的着作。其中更有很多,都是将盗匪描述的豪情万丈。他们杀人,但杀的都是欺压百姓的坏人;他们放火,但毁的也都是恶人的地方。
至于偶尔有避不过去的,让常人难以接受的。例如什么吃人肉包子,喝人的心肝做成的解酒汤,都被那些小说家,用各种手法带过。不仅不让人产生厌恶,反而还能让人有一种‘就该如此’的错觉。
正是脑中听闻了太多这样的故事,是以云飞扬对于强盗马匪,心中总有那么一些些对于义气的向往。毕竟,入则同袍共进,出则替天行道。声威赫赫扬四海,义旗烈烈震九州。
谁人能不称赞一声:好汉子!
直到现在,直到方才!云飞扬方才醒悟过来,匪,就是匪!
管你是马匪、强盗、海贼,都该死!任你说什么替天行道,惩恶扬善,都是放屁!
一日做匪为恶,终身可杀之!
永远不要对于匪有半分怜悯,因为你的怜悯,只会让他们更加猖狂!
云飞扬心内的想法,自然不能告知他人。将心内的翻滚勉力压住,云飞扬拨转马头,面对这自己手下的将士。
“我知道,你们所说,不过是要我忍一时之气,且待日后。只是,我虽算不得英雄,却也不愿做那等,为成大业,即使是违背心中正道,也在所不惜的枭类!”
云飞扬抽刀在手,虎目从眼前众将身上一一扫过。
低喝道:
“烈烈大风,煌煌镇国!”
“今日!”
“还能战否?还敢战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