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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苍茫,北风萧萧。

一行马车,在数百军士护卫中,顶风冒雪,向着绝龙岭赶去。绝龙岭,大风国西北边陲,因着这山岭全是乱石,未见一绿,遍地黄沙,杂草不生。

其时大风立国之初,大风首任国师,钦天监正亲自堪舆后,断言此地龙脉断绝,故名绝龙岭。

大风国历朝至今三百八十二年,这绝龙岭也因地势险要,边无人居,又与北方兽族大食国接壤,所以一直以来,这绝龙岭都是大风国西北屏障。

此时的绝龙岭下,军帐森严,兵卒皆两眼锐利,煞气盈天。帅帐内,群将汇集,却无一人说话,气氛格外凝重。好一会儿,主座之上的中年男子缓缓开口道。

“诸位,天下大变,贼军大势已成天下五之四皆入敌手,王都此刻业已然陷于贼军之手,君上生死不知。”

“我等也已成孤军,被三十万贼军团团围住,孤观敌情,怕是在布杀阵啊。当此绝境,原本应该降了,然则,孤,乃是大风靠山云王,君上待孤以长兄,太后视孤如亲子,所以今日,你们若要降,就降吧。”

“孤绝不怪罪,随孤征战二十载,不能在此绝境害了众袍泽!”

帐内诸人闻言,皆拜于地,为首一文士开口言道。

“大帅,此言诛心!我左太易当年不过落魄书生,若非大帅,只怕早也冻死在南疆!若无大帅栽培,又岂能以一介书生执掌这军师大印!今日,天地反覆,我不为君上,但为大帅,也必生死追随!”

言罢,起身回座,双手笼在袖中,闭目不言。

其余诸将听得这番话,也是满脸涨红,双眼赤红,大声道:“大帅勿复言!吾等绝不苟且偷生!”

云王此刻,满心的愁云也被这热血之言一扫而空,骤然起身,拔剑出鞘:“诸君皆有此心,孤不再言弃!整军布阵,与贼军死战!”

“诺!”诸将慨然得令。

此刻的叛军帐内,也在议事。

“大风靠山王那边有何动向?”三十万大军统帅,夏国三王子望着帐内诸将问道。

“将主,斥候来报,敌营内军士严整,随末将派人将捷报不分日夜大声宣读告知,也未见骚乱。恐怕这十万镇国军是决意顽抗到底了。”

帅位左侧为首那将回话道。话音刚落,只见下首一名魁梧大将起座出列,大声叫嚷到。

“将主,我老越早就说过,这敌军既不肯降,我等也以掘灵脉改地气,部下了十方俱灭绞杀大阵,何不起阵灭之?哼,莫非我们这堂堂三十万天军,破不了这区区十万的残兵?何必要耗费时日,拖得这许久!”

此将体庞声甚大,震得帐内诸将满耳的嗡嗡响。

有一将拍案而起应道:“越将军好大的气性!你可知敌将是谁?大风靠山王!”

“此人是大风皇族,十七岁从军征南疆,十九岁定南疆而掌一军。其后二十余年东征海族异类,北拒地底魔族,是大风战神!大风皇帝钦封的靠山王!”

你有大阵,他便没有吗?你若是觉得我等不如你,你大可自己去灭了他!残兵?呵呵,普天下敢把镇国军叫成残兵也只有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子了!”

“你tm说什么!谁是蛮子?我要与你决……”那越姓蛮将怒火中烧。

两人如斗鸡一般恶狠狠的对在一起。

“够了!”三王子却是听不下去了,怒道。

“凌风!越莒!你们想干什么!”

听得主帅发怒,两将不敢再言,默然回座,心里更是对对方欲杀之而后快。

见得两人不再闹腾,三王子温言道。

“诸君都是我大夏干将,莫要斗气。越将军求战心切,是锐气正盛,是好事,凌将军心思缜密,是老成谋国,都是好事。本帅甚慰。”

这云飞扬一生戎马,未尝一败,若非其亲率大军深入大食欲将兽人一族驱出中土以致回援不及,我大夏可能无今日之大势。所以对他,一万个小心也不为过。”

“何况,大夏如今尽收天下,民心却难定,云飞扬在民间威望甚高,便是父皇,也对其赞不绝口,本帅亦曾自其所着兵法中所获甚多。“

“父皇早已下旨,大风虽覆灭在即,然云氏皇族实有功于中土苍生,不绝其血脉,不断其宗庙。”

“此刻云飞扬已然入绝境,父皇已经让云氏族人持丹书铁券前来劝降与他,我等便再等等吧。”

次日,风雪已停,天上的云却更是黑沉沉。

那一行车马已致绝龙岭下,镇国军营门前。

车内下来一位年轻公子,身着孝服,眼袋青紫,眉宇之间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风发意气,只留下亡国之愁绪。

这公子来到营门前,抬头看着飘扬在营盘内的旗幡,似乎喃喃自语的念道:“大风镇国军,这是军旗,大风靠山王,这是王幡,云,云,这是帅旗,这是王号,这是国姓。唉......”

看着天上飘着的黑压压的云,心中怅然。

回过神来,他双膝一弯,砰的一声,跪倒在营门前,大声喊道:“云毅求见王叔!”

营门缓缓打开,军师左太易大步而出,对着跪在地上的云毅说道。

“大帅令,云毅进账,旁人止步!”

说完,扶起云毅,道。

“二公子请。”

两人入营而去,营外众人却仿佛不存在一般,被视而不见,诸人也不敢有任何不满。

帅帐内,云毅见到了他的王叔,这根大风国最后的脊梁。

看着这位满脸憔悴,黑发不再的至亲,云毅再也止不住内心的苦闷,跪着哭诉道:“王叔!…大风…大风国没了!父皇和大兄…也都自尽了!”

云飞扬闻言,虽然已有准备,仍是悲从中来,虎目通红,泪水不自禁的涌出。

起身扶起侄儿,沉声道:“你母后如何?其余兄弟姊妹可好?”

云毅强止哭声,回道:“母后自父皇大兄去后一病不起,诸位娘娘与众兄弟姊妹都无碍。”

那夏皇虽破王都,却也不曾杀戮,不过将我等迁入您的王府,未曾逼迫,回燕堂也不曾被扰,父皇和大兄的亡躯也已按天子礼葬在了皇陵内……”

“如此,却也仁至义尽了”云飞扬道。

“你此来想必是夏皇要你来劝降的吧。”

听到云飞扬相询,云毅将夏皇的丹书铁券并圣旨交给云飞扬,云飞扬展开圣旨,看了一遍,又细细的看着手中的丹书铁券。

上书:前朝云氏,功泽中土,其族当承,其庙当祀,不反永贵,反亦不得绝其后,大夏盖虬髯,告子孙后辈牢记。

云飞扬愣愣的看着丹书铁券。

好一会儿,将两物交还云毅,说道:“云毅,这盖虬髯做到这份上,足可见其胸怀,你回去吧,好好的奉养你母后,照顾好你诸位兄弟姊妹,好好的将回燕堂云氏传承下去!去吧。”

说完,转身背手,不再看云毅。

云毅听闻此言,惊道:“王叔,那你呢?”

云飞扬回道:“只有战死的靠山王,没有降敌的云飞扬!走吧!”

最后那句,确实吼出声的。见此情景,云毅不再言,只是跪在地上,重重的拜首道。

“王叔保重!云毅定将云氏传承下去!”

说罢起身离帐,出的营门,上了来时的马车,对护送他来的诸人说道。

“启程返京!”

云毅一行人离去,左太易和诸将来到帅帐,却见云飞扬甲胄齐整,脸上更是带着许久不曾见的刚毅坦然。

见到诸人,云飞扬朗声道:“诸位,孤欲往夏营一会,同去否?”诸将虽不解其意,仍是应诺道:“愿于大帅同往!”

夏营,营门打开,营门之中军帅帐两旁,兵卒列阵,刀兵如林。帐内,三王子盖子玉和云飞扬相视而坐,麾下众将皆立于两人之后。

盖子玉看着对面那面容刚毅,气势睥睨的大风王上,心中有感而发:“大夏之兴,非大风无道,实乃云氏大德啊!”

若不是云氏兴教化,开科举,哪有寒门子弟进身之阶?若非云氏扫平四边,哪有中土安居乐业?

若非眼前这云飞扬坐镇西北,征服兽人大食国,哪有世家敢联合大夏翻天覆地?若非大风皇帝到最后仍不肯调令云飞扬挥军平叛,大夏能否立国尚未可知啊。

云飞扬对三王子的称赞散然一笑。

“三王子谬赞,今日孤来,不是投降,是告诉你,其一,明日,我大军开拔,大食国必灭,你等可在孤死后,收了大食国土,后在大漠多植树木,再牵引灵脉,调理地气,大漠未尝不可变沃土。”

“其二,替孤给你父皇道声谢,谢他留我云氏传承。其三,世家大族天下大患也。”

言罢,起身告辞。只留下三王子呆在帐内,久久不见起身。

第二天,十万镇国军开拔,越过绝龙岭,径直扑向兽族大食国。

半月后传来消息,镇国军攻破大食国都,大食国君仓惶出逃。

又半月,大食国聚集残余兵力,以兽神祭坛为引,部下血炼大阵,与镇国军决一死战。

此战过后,大食国灭!兽人十不存一,迁往极西之地。

而大风镇国军,也被大阵血炼,再不见人前。

只留下一句镇国军歌广为传唱,妇孺皆知。

大风起兮云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