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承认我小看了她,她死掉的这几年也不知究竟遭遇了什么样的变故,居然变得如此凶狠,好在我平时比较谨慎,不管去哪里都会随身带着几张保命的符篆。
当符篆上的灵韵被点燃之后,顿时蹿出了一股蓝烟,莹莹鬼火仿佛拉伸的长蟒,自下而上,猛地沿着小女孩舌头灼烧过去,她阴冷的长舌头被火焰疯狂地引燃,顷刻间,满嘴就像塞了炮仗,炸裂声中喷出绿油油的火星,“滋滋”声不断,被烧焦的嘴唇露出发黑的腐肉,随着一股浓烟,腥臭扑鼻。
啊……
小鬼凄厉的惨叫声中,我被紧紧缠绕着的脖子也得到了解脱,单手撑在地上,猛地爬起,将长钉甩落,砸向她头顶。
砰!
长钉横飞,在她脑门上撞开一道口子,墨绿色尸液喷溅,她浑身都弥漫出了更加浓郁的烟雾,阴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那颗老槐树。
我手中扯出一截红线,飞快绑上铜钱,抖手抛出,细长的红线在空中微微发着光,一层层缠绕在了小女孩的肚子上,被我挥手一拽,那铜钱拽着红线层层缠绕,直接将小女孩绑在了树干上。
铜钱过百人手,阳气很重,小女孩很不好受,在红线的缠绕下疯狂挣扎,张嘴疯狂地啃着身上鸡血线,“砰砰”身后,缠绕在她身上的红线同时崩断,但她也失手从树干上跌落下来。
我手上的红线被崩断后,赶紧抹了一层朱砂在上面,抓着剩下绳头暴起直冲。
小鬼沿着树干跌落,我已经快速赶到,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先抛出两枚铜钱,分别压在她左右肩膀之上,五帝钱重逾千钧,将小女孩压在地上难以动弹。
随后我将断掉的红线棒向树干,再次缠绕在了上面,单手扣着红线,用力绷直,将红线猛地往下一弹。
绳头上冒出一股赤芒,在阴气的反冲之下,散发出格外灼热的气息,仿佛热刀字划过牛油,释放出灼热气场的红线犹如旋转的飞轮刀刃,顷刻间刨开了小女孩的身体,由腰腹切入,将她一分为二。
鬼和人不一样,一股怨念成为载体,无形无质的,即将被我一分为二,也并未死去,小女孩反而拖着断裂掉的上半身,飞快爬向了不远处的老板,那小半截身体在手指的帮助下爬得飞快,在地面上拖出一窜长长的血痕。
眼看着她上半截身体在飞速爬动,我只好将手伸进怀里,摸出几张黄符,甩手就扔。
黄符在空中飘着,徒然间燃烧起了一团大伙,靛蓝色的火苗在空中蹿动,自动锁定住了阴气最浓郁的方向,很快,那尚在爬动中的小女孩便被火焰彻底击中了。
千钧一发,这小鬼伸出去的爪子已经距离老板不到十公分,却突然定格在了空中,浑身烈火被引燃,形成了一团翻滚中的火球。
她身体中的怨气被阳火烧掉,身子也越变越淡,在一点点变得透明、消失,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直到火光完全展开,我只能看见一道被烈火包裹的人形轮廓。
这一幕显得格外诡异,小女孩已经维持不了生前的样子,她的皮肤、肌肉和骨骼已经全部被符纸上的灵韵蒸发,却在空中留下一团透明的人形火球,仅仅一瞬之后,燃起了烈火的人影就在视线当中轰然崩散,化成了满天的火雨落向地面。
铜钱跌落,却好像烧红的火炭般,在地上形成无数道赤芒,弹跳翻滚,渐渐落下了帷幕。
铜钱在一点点变黑,变淡,当所有火光都消失不见,我再度看见了一道轻飘飘的影子,就这样悬在空中,脸蛋精致,一头黑发沿着脑门搭下来,不见之前的狰狞,反而显得十分清纯、干净。
那小女孩飘在天上哭着,哭声凄厉,绕梁不觉,我背着哭声感染,也情不自禁掉出许多眼泪,说到底,她就是个不肯舍弃人世间关怀的小女孩,也并未犯过什么大错,只可惜人鬼殊途,作为一个术士,这也是我的职责。
她的哭声唤醒了尚在沉睡中的老板,老板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当他看见拿到飘在空中,不断惨泣着的小女孩的时候,也禁不住潸然泪目,流出几滴热泪来。
“妮妮,爸爸对不起你啊!”老板扑上去,像发了狂一样抱住小女孩,可惜小女孩的怨气已经被我全部打散了,已经无法再人世间停留太久,鬼魂就是一团气,在不借助外物的情况下,活人是没有办法触摸的。
“对不起,对不起!”老板小心翼翼地搂着那团“空气”,仿佛是在守护者自己身为一个父亲,最后仅剩的那点责任心,哭声凄惨,徘徊在这阴冷的上空,
“妮妮,你带爸爸一块走吧,妮妮……我的女儿啊!”
这一幕闻者伤心,见着落泪,我站在原地,望着一人一鬼紧紧相拥,心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而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小女孩的身体也在慢慢变淡,最终,她似乎低下头,在老板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身体就好像那炸开的陶瓷碎片般,轰然崩毁,炸成了无数漫天飘散的鬼磷。
小女孩没了,老板跪坐在地,望着漫天闪烁的鬼磷星斑,双眼茫然,仿佛失去了魂魄,在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呢……我女儿,我女儿没了……”
我心存不忍,缓缓走到前面,蹲下来,在老板的肩头上轻轻拍打了一下,死者已矣,早在好几年前,你女儿就该离开了,你别太难过。
“大师……我真后悔,我根本不配做她爸啊!”老板死死攥着拳头,在自己头上又撕又打,哽咽道,“她生前……我就没照顾好她,死后变成鬼,不过是想留在我们身边多待些日子罢了,我怎么就把她赶走了呢,呵呵……我好后悔……”
我正色道,“人鬼殊途,你以为长久待在你身边,就是对她好了吗?唉,算了,你女儿已经没了,再扯这些也没用,现在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老板说你问吧。我就说这院子里的老槐树,究竟是谁让你移植在这儿的?
老板没精打采地跌坐在地上,亲眼望着女儿的魂魄消失,他心中没能缓过来,可听到我的问题,又猛地一抬头,说大师,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问我这棵树是怎么来的,难道我女儿变成鬼的问题,就在这棵老槐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