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并不是真的傻,只是做人比较犯浑,而且脑子好像缺根弦,附近的人觉得这人太憨,所以说他“傻”。
傻子了呵呵地看着我笑,“我有事,急着用车,这样吧,就借一个晚上,我给你五十,怎么样?”
我眼珠子顿时就直了,五十,对我一个半大孩子来说,已经算是笔巨款了。
我怕傻子反悔,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道,“那行,不过你必须先给钱!”
他笑眯眯地把手神经裤兜,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十,“给!”
接过我钱我检查了一下,是真的。
“好了,自行车可以借给你,不过明天一早必须还给我!”我收了钱,才把自行车推给他,怕傻子反悔,把钱揣进兜撒腿就跑。
得了一份意外财,让我既兴奋,又疑惑,按理说傻子不是这么大方的人,难道这小子时来运转,发了横财?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将钱压在枕头底下,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总觉得傻子行为反常,有些古怪。
但到底怪在哪儿,我又说不出来,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半夜借我的自行车呢?
这种疑惑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我打了个哈欠,白天看了一整天的书,现在犯困了,便闭上眼不再想,很快便睡着了。
清晨起床,我洗把脸,准备继续走进爷爷的书房看一下书,大门就响了。
我开门一看,傻子站在门口,推着我那辆自行车。
我注意到他脸色很不好,眼圈围绕着一层淡青色,印堂发黑,吃了一惊,“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傻子支支吾吾地肯开口,将自行车朝我面前一推,“给,还给你!”
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转身离去的时候,一不小心绊在石头上,身子跌倒下去。
“你没事吧?”我好意将他扶起来,一看他的脸,吓得亡魂皆冒,顿时就撒手了。
这小子精神头本来就不好,刚才跌倒的时候不小心撞上石头,跌得满脸青紫,脸色白得吓人,看上去就跟个死人似的。
“真倒霉!”傻子朝地上啐了一滩口水,也不理我,爬起来骂骂咧咧就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却越皱越深了,总感觉傻子走路的姿势不对劲,好像垫着脚似的。
甩甩头,我也没多想,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条,便钻进爷爷的书房去啃那本书。
爷爷出了远门,家里没人陪我,好在我家还有个丧葬铺子,偶尔会有人过来买些香烛纸钱,也能赚点生活费。
看书到了晚上,我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推开门一看,才发现天已经黑透了。
我远远瞧了一眼,发现敲锣打鼓的声音是从邻村传来的,估计是死人了吧。
死了人,就代表会有生意上门,丧葬铺子门庭冷清,但只要一死人,总会热闹一点,
打开门我就坐在门槛上发愣,顺便等着生意,一抬头,却看见下午跟我说过话的傻子正蹲在我家小院的墙角,手上还抓着一撮黄色的毛。
我揉了揉眼睛,哈欠连天走过去,“傻子,你怎么还没走?”
傻子回头看我一眼,脸色比墙灰还白,眼睛有点红,稠糊糊的,一眼就把我的睡意瞪醒了,
“小哥……呵呵,我在等你啊……呵呵!”
他张开嘴,语气冷幽幽的,目光很空洞,直勾勾地盯着脚尖。
我并不稀奇,傻子要是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那才真叫见鬼了,可他这副让我觉得特别奇怪,“你找我干啥?”
“呵呵……我过两天再来找你……找你……”
傻子双眼空洞,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仍旧喃喃地重复说道。
之后,傻子站了起来,膝盖好像不会打弯一样,一下子蹦出了门槛,而且他走路的时候,好像是垫着脚的!
天太黑,我看不太清楚,骂了句神经病,等了一会没人上门呢,就回屋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刚起来,大门口就传来一道焦急的喊声,“陈先生在不在?”
我赶紧走出来,对这人笑笑,“三哥,我爷爷说他要出趟门,得过两天才回来,你有啥事?”
住在城乡结合部的人大部分都认识,这位三哥走街串巷,村里人有什么生丧葬养,都会摆脱他到我们家买东西,所以还算熟络。
三哥叹了口气,“唉,死人了呗,我想在你家捎点香烛纸钱,毕竟同村一场……”
我“哦”了一声,又说道,“没事,我爷爷不在家,你想拿什么就拿吧,记完账,等我爷爷回来再算!”
这附近就属我爷爷开的丧葬铺子生意最火,别人都管他叫陈半仙,这些年养活我们爷孙俩,全靠这个丧葬铺子。
三哥“哎”了一声,急忙进门拿了些香烛纸钱,正要走,我好奇问了一句,
“对了叔,谁死了?”
他随口应了一声,“还能有谁,咱们村的傻子呗!”
“你说奇不奇怪?他昨天下午在破庙神神叨叨也不知道干什么,突然发疯满村跑,说背后有条狗在追,结果一跤摔在地上,脑袋埋进牛脚印,居然被里面的积水淹死了……”
“巴掌那么大的牛脚印也能淹死人,真是古怪!”
三哥后面说什么我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满脑子“嗡嗡”响,只有一个念头在徘徊。
傻子昨天下午明明好好的,怎么会……
送走三哥,我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想着跟过去看一眼傻子,是不是真死了。
我起身往外走,可路过大门口,我刚迈出一只脚,就感觉裤裆下面凉飕飕的,急忙退了一步,蹲下身子,看着地面发愣。
在我家院子大门口的附近,居然整齐地浮现出一对黑色的脚印,八字朝里摆,正对着我家的门槛!
我有点懵,在院角找了一根笤帚,使劲在地上扫了扫。
可那双脚印就好像画在水泥上的一样,不管我怎么扫,都十分清晰地留在那里。
这对黑色脚印上面冒着冷飕飕的寒气,居然飘着一层很朦胧的雾!
我轻轻用手摸了一下,两个脚印下的水泥冷得像冰块一样,立马把手缩了回来。
这对脚印的位置,好像正好就是昨天晚上,傻子站过的地方,难道这脚印是被他留下来的?
这个念头让我脊梁骨有点发凉,使劲甩了甩头,放下笤帚,走向了村里人为傻子布置的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