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毫不知已经在整个融智内网群引起了震荡的姜梨初,在一墙之隔的休息室睡得正香。
顾见白的办公室内,此时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交谈。
之所以说是无声,是因为程方舟才刚一进来就被顾见白打了一个嘘的手势。
程方舟举着手机,“姜总和姜夫人一直不走,我怕他们在外面吵闹一会吵醒了夫人。”
顾见白看到夫人这两个字,抬眼给了程方舟一个眼神。
随即看向门外,隐约还能听到吵闹声。
姜擎宇最近一直在约见顾见白,希望能见姜梨初,但都遭到了顾见白的拒绝。顾见白说话算话,他们打不通姜梨初的电话,所有能联系到的方式都被拉黑。
眼看顾家的订婚宴一天天接近,他们作为女方父母却还没有收到邀请函。
任他们怎么在电话里表示,他们是梨初的父母,哪有女方父母不出席的,顾见白也不松口。
在那次的宴会之后,姜擎宇终于下定决心,几乎每天都来融智。每次来,顾见白倒还是会见一见,只是每次提到订婚宴就会被无情的拒绝。
今天他带了姜夫人一起,没想到却被程助理一直晾在了会议室。
终于在一个小时后,他一下子脸色绷不住,在融智的总裁办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们顾总到底在不在?怎么说我也是他未来的岳父,他这样是什么意思?我活着一天也是姜梨初的父亲!”
程方舟阻挡不住,只好进来汇报。
顾见白的办公室再好的隔音,也还是能隐约听到逐渐靠近的怒吼声。
他眉头皱了皱,朝着休息室看过去。
姜梨初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顾见白连忙起身朝着她走过去,将人拥进怀里,“吵醒你了?”
“没有,”姜梨初看一眼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塞进去的程方舟,不解问:“外面怎么了?”
顾见白淡声道:“你父母来了,我出去见一下。”
姜梨初沉默了一会,温和地说:“我去见吧,他们这段时间没少找你吧?应该是为了订婚宴的事情,我爸……姜总他好面子,晾了他这么久也该发怒了。等他这场脾气发完,他也就知道我是认真的了。”
顾家其实是准备了给姜擎宇的邀请函的,是姜梨初决定把它先压着的。
顾见白听前半段的时候还算平静,听到后半段脸上就有些冷了,他坚持,“要见就一起见,要么就都别见了。”
姜梨初微微张口。
如果她硬是要一个人见的话,顾见白心想,那他就让程方舟带人去把他们轰走。而且,无论她是撒娇还是哭,他都绝对不会同意……
“那就走吧。”姜梨初说,“我也没说不带你。”
顾见白:“……”
出来时,姜擎宇正脸红脖子粗的对着总裁办拦在门口的工作人员发脾气,看见姜梨初脸上明显一愣。
姜夫人一看到姜梨初眼泪就先掉了下来,姜梨初也愣了下,之前的姜夫人争强好胜、心高气傲,几乎从来没有掉过眼泪。
这是他们一家三口,自上次不欢而散以后的第一次见面。
姜梨初站着没有动,程方舟从一旁悄悄挥手带走了其他人,整个总裁办瞬间就剩下他们四人相对而立。
“进去聊吧。”顾见白说。
姜擎宇来了这么多次,第一次走进了顾见白的办公室。
他们看着顾见白把姜梨初安排在唯一的单人沙发上,又拿了毯子给她盖在腿上。再看看给他们的就是瓶装的矿泉水,递给梨初的却是个专门准备的保温杯。
姜夫人本来已经收了的泪,就又滴落了下来。
“梨初,”姜夫人哽咽开口,“你恨妈妈吗?”
姜梨初摇了摇头,“不至于。”
明明是很轻的一句话,姜夫人心里那股酸软的痛楚却更加明显了。
姜擎宇本想提一提嫁妆和订婚宴的事情,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小册的户口已经迁出去……”
他们对面,姜梨初探身将保温杯放在茶几上,对着他们说:“我好像之前确实没有跟你们好好坦诚沟通过,我为什么非要跟你们断绝关系。今天你们若是想聊,我们就好好聊一聊,但也只聊这一次,就这一次。”
姜擎宇心头蒙上一层莫名的阴影,像是接下来有什么他无法控制的事情要发生。
“我离开从不是因为梁册,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继承凯立。我只是……想活着。”
对面的两人明显愣住了,眼睛里全是不解。
顾见白则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姜梨初,姜梨初回他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
她今天去军区医院,穿的偏正式。白衬衫和黑色裤装,跟顾见白往日的风格一样,头发随意的扎了低马尾,整个人是干练柔和的。
她在说出刚刚那句,“我只是,想活着。”的话的时候,脸上甚至是带着笑得。
白皙的脸上带着几分刚睡醒的红晕,明明就像是个正常人一样,怎么就……要用上活不下去这样的话?
姜母愕然冲了过来,她脸上带着执拗,“梨初,你根本就没有生病对不对?你是说谎骗我的对不对?”
姜梨初看着被顾见白伸手挡在面前的母亲,眼睫低垂,连神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姜夫人看着她的样子,想要推开顾见白的手。
“我们养你,难道还养错了吗?”
“你这么不知道感恩,不知道体谅父母,你心里都不会愧疚吗?”
一句句的含着泪的泣问,从姜母嘴里说出来。姜擎宇已经冲过来想要打断她,今天他们来是来和解的,不是来继续制造隔阂的。
可这些话,也是他想问的。
他花了这么多钱在她的身上,养了她二十多年,纵使真的是忽略过她,但也没让她吃过苦。
怎么就……?
姜梨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将顾见白的手拉了回来牵住。
然后她微微往前一步,淡淡直视着质问她的父母,开口道:“愧疚?我也想过我要不要愧疚。可我想了很多次,想了很久,总觉得应该愧疚的人不是我。”
——咔嚓,
有什么碎掉了。
“我从不期待你们能真正理解,但继续呆在那个家里,我可能真的会活不下去。”
感受到手上突然加重的力道,姜梨初微微回头看了下顾见白。
“我只是想活下去了。”
他走近的那天起,她就想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