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初回学校的那天,平时熙熙攘攘的校园空荡荡的。
这个时候正是暑假的中间,学生们基本上都不在学校了。走到熟悉的教授办公室区域,她在楼下徘徊许久。
终于鼓起勇气迈了进去。
进了吴教授的办公室,吴教授正埋头于电脑后。
见到她来,很是平常且不客气的先甩过来一个U盘数据让她写个脚本爬一下。
姜梨初一愣,条件反射的就准备开始干活,一掏包才发现今天就没带电脑。
“怎么了?”
姜梨初不好意思的笑,“老师,我忘了带电脑。”
其实也不是忘了,她以为今天是来做心理治疗的,谁知道来了要先干活。
吴教授没有丝毫的犹豫,“去实验室拿一台备用的,快点,我等着用。”
“好的。”
姜梨初不敢耽误,抬脚往实验室跑,嗯,还好没忘记带实验室的钥匙。
拿了电脑回来开始爬数据,写脚本不算是她的擅长,所以时间用的比较久。等她处理好,整理打包放回U盘又被吴教授安排了好几个打杂的活。
不出意外,今天就是来当免费劳动力的一天。
连午饭都是她订的外卖,师徒两人匆匆扒了两口。
就在姜梨初以为吴教授压根就忘了还有治疗的事情时,一沓纸递了过来。
“梨初,做一下。”
姜梨初接了过来,评估表,是他们临床心理检测最基础的那一种。
她曾经看过无数份,也曾经做过无数次。她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她的状况是什么区间。甚至……她可以随意控制她做出的分数。
姜梨初闭了闭眼睛,“老师,我不用做。”
吴教授放下手里的工作,突然说:“梨初,你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对吧。”
这话问的颇为直接,姜梨初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姜梨初眉头皱的死紧,似乎在做内心挣扎。
可能是她的日常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优秀的学术水平,坚韧的心性,这样的学生哪个老师不喜欢。他们医学院的教授都羡慕他有这样一个弟子,吴教授最近反复回想研究,决定以直治直。
吴教授推了推眼镜,“你觉得你属于抑郁症的哪种?焦虑、焦躁、双相?又或者是多种叠加?”
就像是跟姜梨初探讨病例,甚至还拿起笔在一旁的玻璃板上做起了分类。
姜梨初略怔,“老师,我其实不太认同我是抑郁症。我没有任何伤害自己身体的倾向……一点点都没有。”
吴教授没有反驳,“身体没有,那心理呢?你有没有在意过你的内心需求,还是忽略或者压抑?”
姜梨初呆住,她无法回答。
过了许久,她笑了,突然说:“老师,或许我其实并不是病了。”
吴教授说:“什么?”
姜梨初认真思考,也拿起笔一条条划去玻璃版上的各种症状。最后用笔翘了翘玻璃板,“我心里有一盏灯,追随已久,付诸行动已久。”
“我这一生都为此事拼搏,我怎么会不在意自己内心的需求?”
吴教授的办公室里,师生俩各种你来我往的讨论,姜梨初在吴教授的脸上和玻璃板来回穿梭,突然悟了。
“所以,我没有病。”
吴教授突然顿住,某个瞬间,他似乎被说服了。
都说医者不自医,姜梨初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曾经有一个人跟她说过祝她身体健康,好好长大。
她不会让自己生病的,所以当她觉察到她的心可能会偏向生病了时,她读了心理学。
旁人治不好她的……她自己可以。
唯有自救。
姜梨初在离开后,吴教授对着文献翻了很久很久,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跟顾见白联系,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我想了很久。”吴教授在顾见白面前扬了扬下巴,“我原本计划在梨初没有好转之前,不对你透露任何她的治疗进展,但……”
吴教授的声音突然顿住。
顾见白始终一言不发,等着的时候几次伸向口袋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吴教授看到了他的动作,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包烟和打火机放在了桌子上,“不介意就抽这个吧。”
顾见白最终也没有伸向那包烟。
吴教授有些意外,他刚接触顾见白的时候这人每天的抽烟量大的吓人。
“梨初认为她没有生病。”吴教授自己拿过烟点了一根,长长叹了口气,“我似乎也受到了她的影响……”
吴教授将那天的对话,大致对顾见白说明。从白雾中瞥了顾见白一眼,说:“所以,关键是你。”
顾见白迟疑了一下,“您……也觉得她是对的?”
“老实说,我第一次无法判断。毕竟从心理学的角度,好像没有执念症。可你要明白,这种必将物极必反,若她始终得不到,你对她来说就是某种信念。可……若是得到后失去……”
剩下的话吴教授没有说明,只是直视着顾见白。
吴教授不愧是老道的心理学顶级专家,原来找他是这个意思。
顾见白被他看得笑了起来,也没有过多的解释。
“若我是她的执念,我很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