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晚了。
整个京城陷入一片沉沉的黑,虽然还没到宵禁时刻,但因为不逢年过节,也没什么人在街上游走,店铺更是早就关了。
赵府上空,忽然亮起了熊熊红光。
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
“走水了——”
与黑暗中,赵馨蕊猛地睁开眼睛,那双眼黑白分明,寒意凌然,哪有丝毫睡意?
此刻火势刚起,府内打更的更夫第一个发现,喊了一声,随后,整个赵府都被惊动。
赵禄腾急匆匆赶到走水现场,正是三女儿,赵馨蕊的院子!
钱氏和府里其他子嗣随后赶到,连老夫人都来了。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捂着胸口,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好端端地,怎么走水了!”
火势满眼的极快,一会功夫,赵馨蕊的屋子整个都被拢在火场之中,赵禄腾本来跃跃欲试,想要冲进火场把自己的三女儿抱出来,却被钱氏拦下了。
“老爷,不可啊!”
救火的下人们前赴后继,无奈只是螳臂当车,一桶桶水泼下去,火势没有半点衰减之意,泼水成烟。
这下子,连赵禄腾都不敢上前了。
长长的火舌舔舐着周围的一切,外面一根装饰的房梁骤然断裂,顷刻间即是倒塌,砸伤了几个救火的下人。
“小姐!”白术终于忍不住,一开始,她还能按照小姐的嘱托带着白芷跑出来等待,可眼下火势愈发焦灼,小姐就算再神机妙算,又怎么脱身呢?!
白术圆睁的眼里瞬间冒出泪水,挣扎着推搡拉住她的,不知道谁的手,要往火场里冲进去。
“你疯了白术!这个时候火场哪能进呢!”
“小姐!小姐还在里边——!”
钱氏的脸上此刻浮动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森笑容,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她却只是露出急切之色:“那你还不快去救三丫头!!”
赵馨芙入神地盯着那火场,双眸映着熊熊火光。
真好……
赵馨蕊就这么死了……
真好!
赵馨芙的面容扭曲,一边想要克制,一边却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
白术咬了咬牙,一跺脚就要往火场里冲进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馨蕊从火场里,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身后是熊熊滔天火光。
柔弱纤细的少女,映着丈长火舌,自火场里走出。
那个场面,目睹的奴才丫鬟们,恐怕今生难忘。
“三小姐出来了!”不知谁大喊了一声,钱氏本来担忧的神情一下子凝固,慢慢转为震惊之色。
赵馨蕊脸上沾了些黑灰,头发蓬乱,浑身湿淋淋的。
“姐!”赵文瑞一下子扑进赵馨蕊怀里,赵馨蕊身子晃了晃,似乎是脆弱的不堪一击,赵文瑞吓得赶紧从赵馨蕊怀里出来,站好扶稳赵馨蕊。
“你怎么出来……”赵馨芙指着赵馨蕊,满脸的不可思议。
“大姐看到我活着出来,很惊喜吗。”赵馨蕊身子晃了晃,但最终还是站的笔直,定定地看着赵馨芙。
“我……你……”
见赵馨蕊没死,赵馨芙的满腔欢喜,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你大姐刚才看你不出来,吓成什么样子,和我都快急死了!现在见你好端端地走出来,高兴的都说不出话了。”
钱氏一步拦在赵馨芙面前,说着话,还假惺惺地抹了把眼泪。
赵馨蕊盯着钱氏伪善的面孔,低下头不动声色,声音带着些虚弱:“让母亲担心了,女儿没事。”
老夫人此刻走过来,擦了擦赵馨蕊脸上沾染的灰尘。
“三丫头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大火依旧在熊熊燃烧。
“祖母,我没事的。”
这场火,比前世那场要声势浩大,也要凶猛得多。
可她却早已不是那个在府中无人在意,眼睁睁看着自己任人摆布的孤女了。
她是皇上钦点的蕙心县主,是收拢祖母疼爱的赵府三小姐。
她领占先机,也算尽机关。
这府中已没人敢轻视她,自然也不会因为一场走水,就此几乎毁掉一生。
赵馨蕊的眸子略过老夫人,看向火场。
“白术。”
“小姐,我在。”这声答应,还夹杂着抽泣。
“屋里的人,全出来了?”
“点过了,今晚值夜的还是我和白芷,下人房没有着火,但李婆子不在。”
这时,一个本在后屋救火的小厮急匆匆跑过来,在赵禄腾耳边说了什么。
可现场嘈杂,赵禄腾根本听不清。
“你大声说!”赵禄腾本来就心烦意乱,呵斥道。
“老爷!小姐厢房的火势根本浇不灭,有人在门外倒了火油!”
赵禄腾瞳孔一缩!
他本来以为,这场走水只是意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有人蓄意谋害!
在赵府之中,谋害当今蕙心县主,赵馨蕊!
赵馨蕊浑身一颤,看向赵禄腾。
她的小脸沾着不少灰烬,却显得皮肤更加白皙,一双水瞳盈盈映着水光。
“父亲……有人想,置我于死地吗?”
她的声音或许是因为恐惧而变得极轻极轻,尾音都有些缥缈了,只能看着她的口型猜测。
赵禄腾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容忍自己的女儿受到生命威胁。
“为父一定会查清楚此事!”
赵禄腾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赵馨蕊却只觉得赵禄腾这幅姿态,虚伪至极、令人作呕!
前世那场走水,赵禄腾也是如此说的。
只是最后……不了了之了。
赵馨蕊不想说话,只用一双泪眼盈盈来掩饰。
赵禄腾只以为她是吓得狠了,更加心疼。
“快去后院挖一条防火沟,既然灭不了这火油,也别让火势继续蔓延了!”赵禄腾沉着脸,说道:“查,给我仔仔细细,全赵府上上下下的查,赵府为什么会有火油,是谁带进府,又是谁把火油弄到馨蕊的院子里,蓄意点火!”
“通通查清楚!”
钱氏和赵馨芙,神色莫名。
经过赵馨蕊的有意提醒,赵禄腾终于想起来,赵馨蕊今日院里走水,丢了一个婆子。
那婆子没有值夜,也不在下人房。
赵府今日,注定彻夜难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