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满月和十五坐在大门口一人举着一块馒头等着爸爸赶集回来。每天小姐俩都习惯了,只要爸爸赶集一回来,准会夹关装钱的绿铁匣子往奶奶的炕上一放,那钱就像支棱着耳朵一样往外跑,五块的、十块的、一块的、一毛的、五毛的。爸爸就会从里面拿出两张五毛的,递给满月和十五,俩小孩便高兴地拿着钱想着去买什么好吃的。
家里出帐进帐是赵老太的任务,赵老汉从来不过问多少钱,只要赵老太每天数完了,捆好了,告诉他一个整数,赵老汉再咂摸一下,盘算着今天是卖的好还是昨天卖的高,就得了。接下来就是赵老太准备上炕数钱了。
一般赵老太上炕分成三步:第一步先跪在炕沿上;第二步双脚并拢用力磕磕鞋底,不多只三下;第三步转过身,脱鞋,把鞋摆在炕沿边整整齐齐。之后便双腿盘坐在炕头上倒出钱匣子里的钱,“呸”吐一口唾沫沾在食指上,一张一张的数起来。
赵老汉不过问家事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有老大清河,挣钱是他的事,管钱是老太婆的事,这个帐在赵老汉心里装着呢。况且现在还没有分家,还有清水和小晚没有成家,他的担子还很重啊。最主要的是,到现在还没抱上孙子,一想到孙子,赵老汉又来了情绪,他叹了一口气,支上他的小地桌,摆上一盘花生豆,喝起了小闷酒。
此时的清海在隔壁屋里对着镜子梳着头发。桃花左看他右看他,觉得他最近老爱照镜子,捯饬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好臭美的,一天天的。
桃花说:“你去把那几块尿布洗了,一会又没用的了。”
清海头也不抬的双手捋着打了头油发光发亮的头发说:“一会嫂回来就洗了。”
桃花一听说又让大嫂洗,气就不打一处来:“嫂天天上一天班,回来还得伺候一家人,你就不能干点吗?”
清海转身看了看桃花和孩子,说了一句:“我上班晚了,晚上回来我洗。”说着掀开门帘上班去了。
气得桃花拿着一块尿布扔了出去。
她心里挺不是滋味,自己生了丫头公婆不满意,连清海都这幅德行,要不是大嫂天天过来问这问那,帮着洗洗涮涮,送吃送喝,谁管她呢?在桃花心里,婚姻就是坟墓,男人是天,公婆在上,她得完完全全服从体贴照顾,尽管心里的不满意,但不得有任何反抗,这就是为人妻子的职责。
此时的清水正一路颠簸地往回走呢,他浑身是劲,蹬的车子飞快,他着急回家,因为车后座是他的小媳妇田脆。他得带着她回家去。
田脆揪着他的衣角,感受着大自然的风和清水的疯狂,忍不住问他:“你干嘛这么快,再快点就飞起来了。”
清水笑着说:“我着急把你带回家去。”
“着急?我还跑了不成?”
清水说:“你跑不了了,这就快到家了。我们一大家子人等着你呢!”
田脆抿嘴笑了。
喜鹊从厂里下班第一件事不是做饭了,先是把桃花丫头的尿布洗了,然后再做饭。赵老太从来不插手喜鹊干活,她知道喜鹊干的事都是有用的事,也知道喜鹊会把什么都安排好。
清水推着车子带着田脆进了院来。喜鹊赶忙迎了上去,热情地拉着田脆手手说:“来了,就不用认生,走,我带你进去,爸妈都在呢,还有一个二嫂正做着月子。”
田脆就凭这一句话就喜欢上了眼前的大嫂,一路上清水没少跟田脆说大嫂,说大嫂是最好的大嫂,什么活都干,从来不喊累,什么好吃的都紧着他们兄妹,特别疼人。
田脆打量着清水的家,很气派,一溜八间大瓦房,院子很大,正值夏天,开了满院子的花,还有果树,只是墙角的猪圈里气味比较重。
喜鹊带田脆见了赵老汉和老太,又去隔壁屋里见了桃花,就让田脃跟清水去里屋呆着,她去做饭了。
她特意做了几个有肉的炒菜,烙得饼,新媳妇第一次进家门,不管成不成,总得招待周到不是。
一晃田脆来了两天了,这两天清水没有和大哥去赶集,就在家里干点零碎的小活,这是大哥允许的。为的是让田脆和傻弟弟多相处点时间。
可是清水也不闲着,本来大哥说晚上回来他淘洗肠衣,不让清水干了,怪味的,还怎么和田脆呆,可清水不管这些,不用出去赶集就怪好的哩,还怕什么味道,他可不想这么多。
清水在厢房里一遍一遍地淘洗着发臭的肠衣,田脆进来了,她捂着鼻子问:“我帮你吗?我也不能天天 这么闲着。”
清水见她来了这种地方怪脏的忙说:“你快回屋去吧,这个活太脏了,我习惯了,天天干这些,你回去。”
田脆说:“脏点累点怕什么,我不怕脏,我跟你一块干吧。”
清水见田脆说得真诚便说道:“真不用,我就还差这一点就收拾清了,你先进屋,我马上就好,我洗了手,我也进去。”
田脆点点头回了屋。
田脆是个利索姑娘,她去了二嫂屋里,见二嫂睡了,发现地上的几块尿布拿起来就上院子里洗尿布去了。
清水过来找她,一边洗手一边说:“你咋还干上这了?我嫂一会回来就洗了。”
田脆说:“我觉得大嫂太累了,我能干点就干点呗,我也没事。”
清水笑了说:“你和大嫂一样,真好,人好心也好。”
田脆听他这么夸自己不好意思,掀了门帘去了里屋。
田脆看着清水屋里贴着的年画,是一个大胖小子抱着个大金鱼,就说:“你贴的?“
“可不是,我妈贴的,我两个嫂子都生不出个孙子来,我爸我妈急呀,每个屋里都贴上了。”
田脆一听他说“生“字,立马不做声了。
清水看着田脆,越看越喜欢,一着急又结巴了说:“你不嫌我,不嫌我,那啥,那嘴笨吗?”
田脆摇摇头。
“不嫌我,咱就结婚得了,我肯定会疼你,不让你干一点力气活。”
田脆笑着点了点头说:“说你傻,你还真有点呢!”
两个人全都笑了。
清水结婚了。
刚过完秋,双方选的日子是九月初八,吉日。
清水用新买飞鸽自行车把田脆驮回来的。自行车的车铃铛响了一路。
八间房的院子里摆满了酒席,家里贴满了喜字和红对联,全村都来随份子吃酒席,热闹得很哩。
入洞房的那一刻,清水不知所措,看着田脆笑的脸上都出了褶子,田脆用手蒙住了他的眼,清水动情地贴上去,两双唇碰到一起,害羞的,试探的,一点一点的蠕动,清水只觉得血脉扩张,他褪去田脆的衣裳,触碰到光洁的女人的身体,清水喘着粗气,完成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他成了男人,躺在他怀里的是他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