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海上班的村办集体企业是铁柜厂,厂里专门生产铁柜,什么文件柜、保险柜、办公柜等,样式不少,可厂里的技术骨干却没几个人,清海年轻,初中毕业,进到厂后便成了厂里的重点培养对象,让他学习开模具,这是一项技术活,人不仅得仔细,还得好学,不能手笨,清海也爱鼓捣这些玩意,经他手的模具没有出现过差错,厂长器重,厂里上上下下都很喜欢这个好学的小伙子。
村里的淑苹比清海小了三岁,来厂里一年多,性子慢,长得长腿高个,扎个高马尾,细长的脸上一对柳叶眉,单眼皮,笑起来总有股狐猸的劲,这让厂里年轻的小伙子们都争先恐后地有事没事找她拉扯几句。
清海起初没注意到淑苹,他在厂里要么在办公室研究模具,要么在机器上鼓捣模具,不像那么人光是干活,只要嘴闲着就可以说,清海是脑力劳动者,没有多余的话去费脑子。
这天清海又加了班,厂长昨天让他研究的模具他试了好几回都不行,不知不觉天快黑了,他都不知道大家是什么时候走的。
好不容易弄好了,清海伸了个懒腰,一抬头看到他的正对面有一双眼睛盯着他在看。清海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淑苹。
清海站起身来问道:“哎,你怎么还没下班?大家不是都早走了吗?”
淑笑着走过来说:“你不是了没走吗?我回家去也没事,就多呆了会。”
清海边脱工作服边拿好自己的外套说道:“下班不回家在这呆个什么意思,走吧,一起走。”
淑苹答应着笑意迎迎的和清海出了厂门。
清海准备骑车时才发现淑苹是走着来的,赶紧下来问“你没车啊,你怎么走啊。”
“我走着走,你走吧,我蹓跶一会。”
淑苹高挑的身材捂嘴笑的样子突然让清海心里震了一下,这傻丫头还怪好看呢,见天还不太晚,干脆就说:“行,要不咱俩一块走回去吧,我也没什么事,回家就是抱孩子,唉,你嫂生了个丫头,这丫头天天晚上哭啊,我都睡不好。”
淑苹说:“听说了,你家生了个丫头,什么时侯过满月, 我们得吃满月馒头去呢。”
说着俩人来到了厂房门口,看门的孙大伯看了他俩一眼说道:“清海,你家生了,怎么还有闲功夫说嗑,不回家看媳妇孩子去?”
清海说:“这不厂长非要把那个模具做完今天,就加了会班,我们走了,孙伯。”
清海和淑苹穿过一条小路,俩人闲聊着,说笑着,不知不觉先到了淑苹家,清海说:“行,你到家了,我也该回家了。”
淑苹和他招了招手,看着清海骑上车子走了。
一路上清海的心里荡漾着一股不知什么的喜悦,他发现淑苹有点不一样呢,哪里不一样也说不出来,反正跟她在一块聊天心里特别高兴,他想到刚刚淑苹抿嘴笑的样子,自己也笑了。
桃花生了丫头几天了,家里那种压抑的气氛也随之淡去了些。
这天零晨二点赵老太象往常一样站在清水门外喊早。喜鹊应承着,自己一个人先起来了。
今天的肠衣准备了一盆,足足有十斤,两大盆肉馅摆在两旁。时间紧,五点肠子就得全部灌完,然后再煮上一个小时,再熏好出锅,七点准时出发了。
灌肠子是个技术活,也是个麻烦活。得头一天把肠衣反复清洗干净,反复淘洗,得把猪的屎臭味洗得一点不留,这个工作夏天还好,水是凉的,到了冬天,烧一锅开水,还得混着冰水淘洗,味道实在是让人作呕,手也冷热交替全都开裂,结痂,露着红肉,渗着血丝,疼得钻心。
等到肠衣洗好了再把和好的肉馅用漏斗灌到肠衣里去,这就得掌握火侯了,你拎得太重了,容易断,断了就得重新灌;拎得轻了,灌不进多少肉馅,肠子不好吃,人家也不爱买。
还好,这么多年灌肠子这个活喜鹊掌握了经验,她只要用一掂,就知道行不行,凡是她灌的很少有破的漏的。
天渐渐明朗起来,刚还灰朦朦的,一下子就晃开了眼,院子里弥漫着肉的香气,大公鸡跳上猪圈的篱笆上喔喔地叫着,阳光暖暖地,今天又是一个大好天呢。院子里鸡鸭鹅们开始悠闲地找食物吃,猪圈里的猪哼哼唧唧地拱着墙角蹭痒痒。快到夏天了,院里的枣树、沙果树、葡萄藤全都开了花,混着肉香味升腾着一股生活的希望。
老赵家热闹的早上从上学的上学,赶集的赶集,上班的上班之后,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今天不知怎么了,清海这个点还没去上班。他翻箱倒柜地划拉来划拉去,不知在干什么?
桃花问:“你找什么,还不去上班呢?”
“我那件白的卡衬衣呢,我想穿。”
“这么热的天,你穿它干嘛,那件厚了。”桃花不经意地说。
“我想穿就穿呗,给我找出来。”
桃花知道拗不住他,从柜子里的包袱里拿出来,递给他。
清海抖了抖,发现上面有折痕,对桃花说:“以后我的衣服不要这样叠,全是印,你看看,怎么穿?”
桃花嗔怪道:“哪个老爷们像你似的穿衣服这么在意了,你看大哥,天天就那么一两件,就你天天还得挑。”
清海刚想反驳你个老娘们知道什么,但看桃花抱起闺女喂奶,也觉得她实在是辛苦了,就不再和她争执。
大门口坐着十五,托着腮望着街上的行人,清海拍了拍十五的小脑袋说:“二丫头,快进去跟你二婶看小妹妹去,小妹妹想你了。”
十五睁着大眼睛问道:“小妹妹真想我了?”
真想了。清海点点头。
十五一溜烟跑进屋里看小妹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