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蜃,你在说什么?”陈恕嘴角的笑容,越来越苦涩。
传国玉玺在腹部丹田颤动不止,他额间的白色竖鳞也越来越清晰。
眼前的星空,这满是共产色彩的星空,也慢慢模糊了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别催了。”陈恕抬手抚摸着腹部,又将额间的白色竖鳞压回皮肤内。
模糊了的星空,才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传国玉玺能做出警醒,白泽的竖鳞更是有着看穿虚妄的神奇能力,两者相加,不死仙兰和蜃龙也难抵挡。
“梦境虽然能大幅放大时间,但你在这里逗留太久,外界也已经过去很久了。”少女低垂着脑袋,不敢看陈恕。
“你为什么要……”陈恕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你为什么要唤醒我呢?”
他本想问少女为什么要帮他,但不妥。
永生永世沉醉在幻境中,也未尝不是他的夙愿。
什么是真实,回去后的世界,便真的是真实吗?
“你本来就要醒的,而且我想看看,你能不能真正兴建出一个共产帝国。”少女抬起头,眼神前所未有的清亮。
最初,她是想接近陈恕,并且融入这个梦境的,并没打算显现出异常。
但,她的头发一开始就显现出金绿色,后续更是莫名长出了犄角。
她便知道,陈恕大致是看穿了她的真身。
只是,陈恕反而替她掩藏,不愿去戳破这美好的梦境。
“共产帝国,呵……”陈恕无力地苦笑。
哪有那般容易,人心复杂、多变,且不知满足。
即便是再美好的社会现状,也总会不可避免地被一部分人的贪欲打破,而后拽着整个社会一同坠入深渊。
他又抬头看向星空,看向他所打造在这个梦境中的共产帝国。
帝国依旧清晰,蓝色的星球上方有着广阔的空间站,有着往来不断的飞船,更有无数的飞船驶入星海深处,去探索那神秘的未知。
只是,原本他还可以共情投入其中,现在看到这些却像是看索然无味的画面。
醒了便是醒了,即便再装睡,也清楚知道梦境只是一场五彩斑斓的泡沫。
“是该……回去了。”陈恕挺了挺后背,坚定起眼神。
鲁迅说,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真正的勇敢,是知难而上,知死不退。
陈恕仍然记得鲁迅所说的还有后一句,“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
世界充满着庸俗和无厘头,最终往往是以闹剧收尾。
但是,此时陈恕选择忽略后一句。
眼见眼前的画面开始破碎和模糊,少女赶忙开口询问:“哥,我还没有人类名字,我可以叫陈蜃吗?”
“陈蜃,哥走啦!”世界和星空,在陈恕满脸灿烂的笑容中破碎。
寂静到令人发慌的空间中,泡在清泉里的赤身裸体陈恕,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坐起身,扭头看向一旁花朵池塘中的大蛤。
脸盆大小的大蛤紧紧闭合着甲壳,不愿开口。
禁地空间外的废墟中,盘坐一个落满厚厚灰尘的雕塑。
那雕塑猛然睁开双眼,起身抖去身上足有三指厚的尘埃,露出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衫。
“十六年,竟然比预想中提前了很多年。”李信低声自语了一句,身形消失不见。
待陈恕从鬼母竖眼空间走出时,只见废墟中地面上,留有一处整洁干净的痕迹。
阳城。
阔大的七叶树覆盖了半个城区,也给城池带来了半城的阴凉和潮湿。
任何一个想要攀爬到树上,并且想在树上搭建房屋居住的孩子和少年,都会被年长者冷漠无情地打碎这个梦幻的想法。
十六年前七叶树大发神威,搅碎漫天诸佛,断碎的尸体似冰雹一般撒落,并在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
那地狱般的惊恐场景,只要是见过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而始作俑者,便是这棵看似无害的巨型七叶树。
所以孩子们对这棵巨树或敬或畏都可以,唯独不能亲昵和轻蔑。
“七叶树,你把城外的人都杀死吧?”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春女子,站在七叶树的树梢上望着城外的熙熙攘攘,黯然失神。
城外,环绕着一片繁华的城镇。
那里有繁荣的市场,有酒肆,有戏坊,有赌局斗兽场,有炼气学院……
那里应有尽有,是一片欣欣向荣的世界。
“把他们全部都杀死,他们是地星的毒瘤!”女子皱着清秀的眉头,暗暗咬牙切齿。
但,她身下的七叶树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随着风婆娑,掀起了层层叠叠的绿色波涛。
风不大,略带凉意,最是能抚慰人心,但怎么也抚不平少女眉宇间的郁结。
“妮妮,回家吃饭啦!”一只赤红色的巨大血雀从七叶树的枝叶下飞出,振翅直入九天。
撕碎云层,又扎入浩瀚青冥,直到仅剩一点红光时,它才又直挺挺俯冲而下,最后悬停在七叶树上满是青春气息的女子身前。
“好想出去飞一圈啊,哪怕一次也好。”血雀遥望着远方的丛林和山川,双眸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渴望。
“出去后,就很可能再也回不来。即便能回来,回来的也不见得还是原来的自己。”妮妮脸上浮现出她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沧桑和疲惫。
“回家吃饭了。”她跃下树枝,消失在七叶树茂密的枝叶间。
七叶树广阔的树冠上,换成一只赤红色的巨鸟满眼痴迷地望着城外的世界。
“城外哪有什么异鬼,都是骗人的。那里有美酒,有好看的衣裳,还有各种各样的美艳女子……”狭窄的巷弄中,数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聚集在一起,畅谈着外面世界的美好。
“就是,外面的女子皮肤很滑很润,感觉掐一下,就能掐出水来。”
“何止何止啊,她们一个比一个主动,哪里咱们城里面的榆树疙瘩女人,一个比一个死板。”
“不像咱们城里面的人对他们抱有恶意,她们对咱们,对所有人都很热情。只要说是从城中偷偷溜出去的人,她们就更热情了,一个个敞开腿任你采撷哟……”
“是吗是吗……”那些从未去过外界的少年,一个个双眼放光,口舌生津。
“可是,爹娘和城主从不让咱们出去。”
“若是发现有人曾经出去过,就会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内进行隔离。”
少年们的脸上满是苦涩。
但在这苦涩之下,又隐藏着几乎快压抑不住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