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下去的位置便是你二皇叔了,你们方才一同前来,想必已然打过照面了吧。”徐舟野面带微笑地说着。
楚鹤远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越王正端坐在那里,便微微颔首道:“儿臣的确是与二皇叔一道过来的。”
语罢,楚鹤远的眉头却不自觉地轻轻皱起,心中暗自思忖起来:怎的不见二皇叔的王妃呢?
这般想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越王身旁那个空荡荡的座位投去。
徐舟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眼底的疑惑之色,于是倾身靠近他的耳畔,压低声音解释道:“越王妃早些年就殁了。”
楚鹤远闻听此言,心头一惊,赶忙将视线收了回来,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心中暗道了一句罪过。
竟然把这事给忘了,而且好像昨夜有听十安讲过来着……
楚鹤远心虚地瞥了一眼身后的十安,见十安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他又把目光收了回去。而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了越王身后站立着的一名面无表情的侍卫。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竟然从那侍卫的神情之中捕捉到了一丝仿佛要拔刀杀人般的凛冽寒意。
楚鹤远不禁眨了眨眼,待他再次定睛看向那名侍卫时,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已恢复得极为正常,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波澜。
难道真的是我看花眼了不成……楚鹤远在心底喃喃自语道。
想着想着,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左上首的位置,只见这个位置也是空着,楚鹤远疑惑地转头看向徐舟野。
徐舟野顺着他示意的目光看去,脸色稍稍变了变,才耐心地介绍道:“这个位置是你父皇的七皇叔,大魏最尊贵显赫的王爷——魏王。魏王与魏王妃素不参与此类宫宴。”
楚鹤远听后怔愣一下。
魏王的名讳他听过。
这可是唯一能与皇帝比肩的王爷啊。
如此权势,难怪可以轻易不到场。
楚鹤远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继续专注地聆听着徐舟野逐个介绍那些他没见过面的皇室成员。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楚鹤远在徐舟野的引导下,逐一向这些长辈致以问候。
每一次微笑、点头和寒暄,都需要耗费他不少精力,但他依然保持着礼貌与谦逊。
终于,当所有皇室成员都被介绍完毕时,楚鹤远感到一阵疲惫袭来。
他有些麻木地走到属于自己的座位旁,缓缓坐了下去。
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一般,软绵绵地靠在了椅背上。楚鹤远无精打采地伸出手,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热茶,希望借此能让自己清醒一些。
与此同时,一直在不停介绍的徐舟野也终于停下了话语。连续说了这么久,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咙里像是要冒出火来一样。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微微放松紧绷的神经,定了定神。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徐舟野下意识地扭过头望去,目光瞬间与那双充满温柔的眼眸相遇。
此刻,帝王正一脸关切地凝视着他,轻声说道:“润润嗓吧。”
徐舟野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帝王手中的茶水,仰起头,一饮而尽。
那杯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入腹中,仿佛一股清泉滋润了干涸已久的心田。
他们之间亲密的互动并没有逃过下方众多人的眼睛。
在场的众人纷纷将视线投向这边,其中大部分看向徐舟野的眼神都不太友善。
几乎是面露鄙夷之色。
面对这些异样的目光,徐舟野却仿若未觉,依旧坦然自若。
对于他来说,只要帝王给予的这份温暖和关怀是真实的,其他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可偏偏人群之中还是有个不嫌事大的开了口:“皇兄和皇……嗯,应该是叫皇嫂吧?”说话之人正是长乐公主,只见她用手轻掩朱唇,娇笑出声。
那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悦耳动听,但其中却夹杂着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嘲讽之意。
长乐公主继续说道:“皇嫂可真是受尽皇兄的宠爱啊!就连喝杯茶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要皇兄亲自来喂,当真是让旁人羡煞不已呢……”
有了长乐公主带头挑事,那些同样对徐舟野心怀不满、看不惯其受宠模样的公主和驸马们纷纷站出来附和。
“可不是嘛!瞧瞧这后宫如今都已被解散一空,由此可见陛下对皇后的疼爱程度简直无人能及啊!”某位驸马酸溜溜地说道。
另一位公主则阴阳怪气地接道:“你们一个个都只知道羡慕,依本公主看呐,这件事情虽说是好事一桩,但如此这般遣散后宫之举,未免也太不将祖宗礼法放在眼里了些……”
一时间,场面上各种闲言碎语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有的夸赞帝后的恩爱之情,有的则对这种打破传统规矩的行为表示质疑和不屑。
这些话语虽说不算太大声,但恰好传入了刚刚走到此处的楚鹤远耳中。
一听到有人竟敢在当众议论自己的父皇和父君,楚鹤远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变得阴沉下来。他猛地抬起头,正欲开口与这群人理论一番。
主位上的帝王率先出声:“怎么?诸位对朕的做法存有异议?不妨大声提出,朕好‘论功行赏’啊?”
此话一出,原本还算其乐融融的氛围霎时间陷入一片死寂。
他们都听出了帝王所谓的“论功行赏”是为何意。立刻就联想到之前太后寿宴上那些被皇帝一并处置的世家子弟。
看来这事并非传闻。
想到这,他们不禁打了个寒颤。
“今日中秋,朕可不想见血。”楚云骁冷冷道,凌厉的目光瞥向方才那几个多嘴的公主和驸马。
被盯上的那几人急忙踉跄着站起身来,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陛下息怒,臣等知错!”
那惊恐万分的声音从他们口中传出,带着无尽的恐惧和懊悔。
他们一边高呼着求饶之语,一边偷偷地抬起头来,用充满哀求的目光望向徐舟野,希望能得到他的宽恕和庇护,“还请皇后原谅臣等无心之言!”
听着他们的求饶,徐舟野神色淡淡,连眼都未曾抬一下,语气轻描淡写:“都是自家人,无需这般紧张,陛下不过是开了个玩笑,诸位快快起身落座吧。”
“这……”
跪在地上的几人满头大汗、面面相觑。
开了个玩笑?
且不论是不是玩笑,为何叫他们起来的不是皇帝而是皇后啊……
他们该不该起来啊?
这般纠结着,几人又把目光战战兢兢地投向皇帝。
只此一瞬,很快就被皇帝那富有十足震慑力的眼神给吓得收回了视线。
过了一会儿,他们只能求助地看向了姜太后。
此时的姜太后心中烦闷不已。
这些个蠢货一出事才能想到她,好事竟是一个也碰不上。
尽管如此,她还是要故作慈爱地回了他们一个心安的眼神。
正要轮到她发挥时,皇帝却开了口:“皇后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叫你们回去坐着这么难?难道还需要朕亲自请你们就座吗?”
这一声呵斥惊得他们又是一个心颤,反应过来后连忙起身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去。
经此小小的插曲一闹,原本那些心存挑衅、跃跃欲试想要闹事的皇亲们瞬间安静如鸡,再也不敢轻易造次。
而恰好此时,楚云铮迈着大步走进了殿内。
他那挺拔的身姿在大殿之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但此刻他脸上却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厌烦之色。
当他扫视过眼前这一群皇室宗亲时,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地发胀疼痛。相比之下,他宁愿去边疆吃几年沙子,也不愿面对这样令人心烦意乱的场面。
尽管满心不情愿,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
楚云铮强打起精神,神色有些萎靡不振地走上前去,先是向着端坐在主位上的三个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又略带歉意地转身面向太后,深深地作了一揖,缓声道:“儿臣今日有事缠身,以致耽搁了些许时辰,故而才来迟了,还请母后莫要怪罪。”
姜太后一脸慈祥地看着楚云铮,脸上露出一抹和蔼可亲的笑容,轻轻挥了挥手,说道:“无妨无妨,哀家能够体谅,快快入座吧。”
话音刚落,楚云铮快步朝着越王的身旁走去。
待到他安然坐下,越王的目光便立刻投射到了他身上,同时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四弟啊,究竟是何要事将你给绊住了?是要事还是趣事?不妨讲出来与大家分享分享,也好让这气氛热一热!”
楚云铮一听,蹙眉瞥向楚云翊,那表情似乎是在说:“你没事吧?一句场面话你也要拿出来推敲打磨?果真是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