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之后,徐舟野双手稳稳地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正冒着腾腾热气的汤药,他步伐轻缓地朝着帝王走了过来。
楚云骁见状,赶忙起身向前一步,伸出手想要从徐舟野的手中接过那个药碗,但没想到徐舟野身形微微一侧,很轻松就躲开了楚云骁伸来的手。
徐舟野嘴角上扬,将托盘放在一旁,然后端起药碗,悠然自得地走到楚云骁身旁坐了下来。
他小心地拿起汤匙,舀起一小勺滚烫的汤药,轻轻地吹去表面的热气,随后才将这勺汤药慢慢地递到了楚云骁的嘴边,眼神中满含期待,轻声说道:“良药苦口,喝吧。”
楚云骁看到徐舟野这般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开口调侃道:“你当朕是小孩不成?”话虽如此,他还是顺从地低下头,将徐舟野递过来的那一勺汤药一饮而尽,然后皱起眉头说道:“这样一勺一勺慢慢喝,只怕会更苦。”
说完,楚云骁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徐舟野手中拿着的那一碗药上,眼中流露出一丝征询之意。
徐舟野自然明白楚云骁的意思,他先是顺着楚云骁的视线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汤药,接着嘴角微微扬起,稍微停顿了一下,便毫不犹豫地将整碗汤药都递给了楚云骁,并贴心地嘱咐道:“陛下小心些,这药还很烫呢。”
楚云骁伸手接过药碗,先是用汤匙在里面轻轻搅动了几下,仿佛这样就能让药变得不那么滚烫一般。
紧接着,他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似的,仰头将一整碗汤药一口气全都灌进了嘴里,没有丝毫犹豫。
眨眼之间,那一碗原本满满的汤药就已经点滴不剩了。楚云骁随手将空碗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徐舟野不由佩服,“要来颗蜜饯吗?”
楚云骁蹙眉,“朕不是小孩子。”
“这和是不是小孩无关。”徐舟野一脸认真道,“就像臣,没有蜜饯喝不了这苦涩的东西。”
楚云骁闻言笑了笑,“皇后怕吃苦。”
“还怕吃醋。”徐舟野补充道。
楚云骁一怔,这话里似有话?
未等他想出如何接了这话,徐舟野挑眉道,“陛下既已喝了这药,臣就要回去了。可就不打扰您接下来翻牌子的时间了。”
听到这番话,楚云骁瞬间明白了其中深意,急忙伸出手去,一把将徐舟野拉入自己怀中。同时,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勾起他的下颌,眼中满含戏谑之色,调笑着问道:“哦?原来皇后说的吃醋是这个意思。”
徐舟野推开他的手,“臣不敢。臣身为一国皇后,自当要宽容大度,尽心尽力地督促陛下广施恩泽于后宫诸位妃嫔,以保皇室开枝散叶、繁荣昌盛。”
楚云骁听着他言不由衷的话,不禁低笑一声,然后轻声安抚道,“朕若应了你这话,怕是日后连见皇后的面也难了。”
他可不想再惹他的皇后不高兴。
然后过着之前那般倍受冷落的日子。
徐舟野失笑:“这有何难?您是天子,天子所求,无有不应?”
楚云骁闻言缓缓低下头来,与徐舟野的额头轻轻触碰在一起,彼此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他深情地凝视着徐舟野,柔声说道:“朕不仅是天子,更是你的夫君。作为你的丈夫,自当顺从夫人的意愿才对。”
徐舟野听闻此言,目光微微颤动,显然没有预料到楚云骁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瞬间,一股温热之意如潮水般涌上他的脸颊,迅速蔓延至耳后。
落到楚云骁的眼中,是一片薄粉轻红,在徐舟野的双颊上晕染开来,美不胜收。
“怎么?”楚云骁心中暗喜,趁此机会悄悄凑近徐舟野那因羞涩而变得通红的耳朵,用一种近乎温柔缠绵的语调轻声低语道:“可是为夫说错了?”
徐舟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狂跳不已,几乎就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他努力想要平复内心的慌乱,但那股乱了节拍的悸动却让他难以自持。
于是,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向后仰去,故作嗔怪道:“那这夫君是单臣一人的,还是别的妃嫔也有?”
楚云骁只听徐舟野提及“夫君”二字,顿时感觉脑海中的某根弦“啪”的一声断裂开来。
再也顾不得保持身为帝王的矜持,他猛地俯下身去,不顾一切地追逐着那张令他心动不已的唇瓣,落下一吻。
“皇后想让朕遣散了这后宫,直说便是。”楚云骁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捏起徐舟野的唇瓣,“此事倒也并非不可行,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筹备安排,所以还得暂时委屈皇后一阵子了。”
徐舟野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拿话调戏帝王,“委屈说不得,臣可不是来受委屈的。”
楚云骁无奈一笑,“朕岂会让你真受了委屈?罢了,朕说不过你,皇后的这张嘴,向来都是能言善辩的。”
“哪里?”徐舟野戏谑笑道,“陛下又没试过,怎知臣的嘴上功夫了得?”
此言一出,楚云骁心神荡漾,直觉浑身血液沸腾,呼吸都粗重了些。
他喉结滚动,垂眸直直地盯着怀里的人,眸中墨色翻涌,然而,尽管欲火在体内熊熊燃烧,但他还是强忍着冲动,柔声道:“你了得,可朕却舍不得。”
*
慈宁宫
“怎么样了?”姜太后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之上,她微微眯起双眸,神情显得有些散漫。
而在她身旁,一名伶俐的宫女正小心翼翼地为其揉捏着肩膀,动作轻柔而娴熟。
“回太后,已经死了。”下方跪着的内侍恭敬地禀报道,声音略微低沉,“不过,我们的人手在行动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阻碍。有另一波人拼死保护杨丛……”
“哼!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姜太后面色平静,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不屑之意,“哀家虽把他放出了宫,可没说要他活命。哀家能想到的皇帝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呢?”
“娘娘真是英明睿智,深谋远虑啊!”内侍连忙谄媚地说道,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幸亏娘娘事先安排好了人手埋伏,即便对方人数众多,也终究难以与阎王爷争夺生死大权。如今这人命丧黄泉于宫外,任凭是谁都休想把这罪名扣到娘娘您的头上。”
听到这番恭维之词,姜太后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嘴角微微上扬,显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嗯,算你们办事得力。对了,说起来,过些时日便要入秋了罢?可有派人去给越王送些滋补之物?他那身子骨啊,每到秋冬季节就虚弱得厉害,病痛缠身,实在是令人忧心呐。”
内侍心中会意,赶忙应道:“娘娘请放心,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奴才们都牢记在心,早早便派人将各类珍贵的补品送到越王那里去了。”
姜太后微微颔首,表示满意,随后稍稍停顿了一下,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脸色一沉,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你速速前去,将昨日皇后送来的凤印原封不动地还回去。哀家着实懒得插手管理这些琐事。”
听到这番话,内侍不禁面露疑惑之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后娘娘,这凤印留在您这儿岂不是更妥当些?”
姜太后闻言,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哼!那个徐锦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难道哀家会看不出来吗?前阵子,他可不就是开罪了符绰仁?哀家并非不愿理会此事,只不过比起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哀家正在精心筹谋的大事才更为关键!此次将凤印归还于他,也是想要借此向他表明,哀家可不是吃素的。”
听完太后的解释,内侍恍然大悟,赶忙应道:“奴才明白了。”
这时,姜太后似乎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继续吩咐道:“对了,还有卫芙那边,务必要生安抚一番。切不可让她胡乱说话,否则万一真出了什么岔子,哀家恐怕也难以保证她还能继续开了这口。唉……想想真是可惜,之前明明给过她那么好的机会去扳倒皇后,谁曾料到她竟然如此不中用,简直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说到这里,姜太后忍不住摇了摇头,脸上满是遗憾和失望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