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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媛一早往白鹭堂请安,才听闻老夫人已命交代了沈青棠同赵渊习字的事儿。

“这小蹄子,竟求了两头,莫不是不相信您能做主此事不成?”梅兰暗搓搓地在崔媛身边上眼药道。

崔媛心下大为不快:“到底是有老夫人撑腰的。”

连进观云居伺候这等事,都有老夫人越过她这个主母,直接做主了。

“您是主母,习字一事自然也有监督之责,奴婢替您三五不时地传她来静兰院,您当面考校考校?”梅兰连忙出主意道。

崔媛觑了她一眼,不为所动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我还不清楚么?”

既是传召,那势必要去观云居禀了赵渊的。

此举虽然是给沈青棠添堵,却也是给了梅兰机会,叫她有机会在赵渊跟前露脸。

梅兰心道崔媛的疑心也太重了些,面上连忙赔笑道:“叫梅香去也是一样的,奴婢只是想为大少夫人分忧罢了……”

崔媛这才冷哼一声,算是允了她的法子。

“可别挑爷在的时候传她,否则我要的孩子,叫谁生去?”

“是是是,奴婢定会叮嘱梅香的……”梅兰当即点头应下道。

主仆二人的对话被一个端茶水的小丫鬟听见,悄悄去禀了杏儿。

杏儿蹙了蹙眉头:“可听真切了?”

“杏儿姐姐,奴婢听得真切,大少夫人那儿可盘算着呢……”小丫鬟压低了声音道。

杏儿的眉头便舒展开,悄悄摸了一颗西珠给她:“喏,藏好了,这是少有的好东西,且拿着等你出嫁时镶在凤冠上。”

小丫鬟眉开眼笑,将珠子藏好,急急忙忙又上值去了。

杏儿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有钱真好,好办事儿。”

如今侯府里头十来个院子,个个都因她出手阔绰而暗自攀附,想打听点消息简直易如反掌。

沈青棠得了这消息倒不甚在意,伸手往一双玉足上抹着玉蓉膏。

“无妨,她如今不敢拿我如何,左不过是叫我多写两篇字罢了。”

她即将在赵渊身侧伺候,若身上带了伤,那首当其冲的便是崔媛这个当家主母。

无论哪个女人,都不希望自己在心爱的男人心中是个狠毒妇人。

被梅兰拿竹条笞打的事,往后再不会发生,不枉她抄了那许多经书奉给老夫人。

“今儿穿件带颜色的裙子罢,再穿白的,又该给我弄脏了去。”沈青棠想起那件白色的香云纱裙,仍然有些气鼓鼓的。

蓉娘笑道:“衣裙的颜色总也深不过墨色去,您只管挑自己喜欢的穿便是,咱们家不短这几件衣裳。”

“罢了罢了,便穿那件鹅黄的吧。”沈青棠无奈,指了一件单襦裙道。

襦裙外头拢着一件纱衣,裙摆绣着几支小巧精致的迎春花,瞧着十分灵动。

“娘子好眼光,这可是琼衣坊的新样式。”蓉娘唤杏儿将衣裳取来,替沈青棠换上。

“琼衣坊的账本可有人盯着了?”沈青棠将一对儿小巧的琉璃耳坠戴上。

杏儿不以为意道:“那掌柜的说不过卖出去十余件衣裙并几样首饰,不值当看。”

“那些掌柜伙计是来了上京后才招募的吧?”沈青棠微微蹙眉。

“正是,江南的老人们跟着玉郎,还未到此处。”蓉娘颔首道,“如今这些都是叫了人牙子新买的。”

沈青棠抿了抿唇:“如今玉郎不在,咱们先替她管着,莫叫底下的人偷奸耍滑惯了,养肥了胆子,以后反而不好处置。”

无规矩不成方圆,她不欲将这些人养成刁奴,还是尽早立好规矩才行。

杏儿利索地颔首道:“那明儿奴婢便去取了账本来。”

“账本取来奴婢们替您看看便是,百十两的入账,不必经您的眼,否则玉郎该怪奴婢们累着您了。”蓉娘取了本字帖给沈青棠,好叫她拿去观云居请教。

沈青棠颔首,将披帛挽了,对镜点了点额头:“嬷嬷,这儿,给玉奴点个花钿。”

蓉娘无有不应,取来朱红的胭脂,须臾间便绘了一朵圆润可爱的梅花。

“甚好。”沈青棠满意地揽镜自照,捧了字帖出门去。

巳时初,赵渊下了朝回来,便见沈青棠揪着浅杏色的披帛,在他的廊庑下无聊地四处踢踏,额间的桃花灼灼其华。

他敛了敛眉目,许是此女常在他眼前晃荡,水滴石穿,绳锯木断,他的目光也越来越频繁地落在她身上。

真是心机深沉。

他长出一口气,提醒自己莫要叫她得逞。

“缘何在此处徘徊?”他漫不经心地走上廊庑,绯色的官袍衬得他比素日更严肃几分。

“等着爷回来呢,”沈青棠那两弯卷翘的睫毛扇了扇,忽而一笑,“爷穿这身真好看,轩然霞举之姿,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赵渊拧眉,淡淡道:“闭嘴。”

此女惯会花言巧语。

沈青棠愣了片刻,乖巧地垂下螓首:“是玉奴吵着爷了……”

语调中是一贯的柔弱可怜,落在赵渊耳中,倒显得他欺负人似的。

沈青棠亦步亦趋地跟着赵渊进了书房,举目四望,屋中陈设极简,同她在窗外瞧见的差不多。

倒是满满当当一整墙的藏书惹人注目。

见他去了卧房换衣衫,沈青棠从书架上抽了一本,?穆国律令?。

放回去再抽一本,?穆国律令其二?。

寻了个远些的角落,抽了一本落了灰的,?资治通鉴?、?群书治要?、?牧鉴?……

沈青棠:……无趣的男人。

“主子,属下把在许家搜到的画儿拿来了……噢沈娘子在呀。”金影手里捧着一个卷轴,正要入内回话,瞧见沈青棠立刻便缩回了脚。

沈青棠瞧了瞧他手里的物什,那漆黑带紫的轴头似有几分熟悉。

“爷去更衣去了。”她收回目光,将手里的书塞回书架。

金影颔首道谢,又纳闷地问道:“主子更衣,您不去伺候着?”

郎君更衣,作为郎君的妾室,那不是应当要伺候郎君宽衣的嘛!

沈青棠脑中灵光一闪,含笑道:“金影大哥提醒得是,奴婢这便去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