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硬邦邦的。
撞上去,哪里都疼得要命。
顾玥萱心有余悸地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转头便看到了屠苏博走了进来。
他那乱蓬蓬的长发已经被发带重新束起,换上了一套衣裳,恢复了往日的沉着与英俊。
人模狗样的,还真是有几分魅力。
顾玥萱微微低头,压下了眼中的调笑,抓起小凳子,悄悄向旁边移开了些距离。
屠苏博在她身边坐下,轻声说道:“祖父,村里的冬捕活动要持续三五天,这段时间搭建暖棚的事情,不如暂时搁置一下。”
“无妨。”
老祖父眉宇间洋溢着慈祥的笑意,轻声细语地说:“既然这是咱们村子的头等大事,咱们家自然要全力以赴,贡献力量。”
“大家都先把手头的私事放下,优先去帮忙处理别人的急务,其他的可以稍作推迟。”
自从屠苏家迁至这个村落,便深受村民们的慷慨相助,此刻面临集体协作的时刻,更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屠苏霆郑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现出一抹抑制不住的兴奋:“我今日在村里听说,往年的冬季捕捞曾捕获过重达百斤的巨鱼,真希望今年我们也能有这样的好运。”
“百斤?”
“那么庞大的鱼,难道不是该作为朝廷的贡品吗?”
黎氏惊异地反问:“但我从未听说过咱们村子有向朝廷进贡的传统啊?”
“进贡?”
屠苏霆眼中掠过一丝讥讽,语气微妙的回应:“‘天高皇帝远’并非虚言,咱们这里距离皇城有三千里之遥,这里的珍宝怎么可能送达那里?”
这并非村民故意隐瞒,而是如此偏远之地,官府形同虚设,郡县州府各自为政,自顾不暇。
甚至连最基本的常识——超过百斤的吉祥之物应供奉给皇族——都鲜为人知,恐怕连当地官员也不甚了了。
即便他们明了,要从村里将这样的宝物送出去,也绝无可能抵达皇城。
沿途的大小官员贪婪地剥夺鱼鳞鱼骨,所需之数又岂止百斤?
屠苏霆话音至此,面庞笼上一层阴郁之色。
屠苏博则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远离中心也有它的好处,这样的珍馐美味若是进了京都,我们家最多只能分得几两肉末,但在这里情况却大不相同。”
“我听胡大哥说,冬捕的收获全村共享,就算按户头分配,百斤重的巨鱼我们家也能分到满满一锅肉。”
“肉?”
不到两岁的屠苏筠曦眼睛瞪得溜圆,手指轻捻着舌尖,含糊不清地说:“吃一锅肉?”
“哈哈。”
顾玥萱将她抱起,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打趣道:“小筠曦是不是已经垂涎三尺了?”
“来,让我摸摸你的小肚子,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饿了。”
屠苏筠曦在她怀里嬉笑翻滚,那清脆的童音如春风化雨,瞬间驱散了大人们脸上的隐约忧郁。
屠苏博轻轻抬起手臂,在熊熊燃烧的炭盆前巧妙地一挡,以防她们嬉戏玩耍之际不慎触碰到炙热的盆沿,从而被烫伤。
老祖父微微闭上双眼,缓缓说道:“远方的事情不必过多思索,眼下的村里生活已颇为顺遂。”
天子的居所,礼仪乐章已然崩塌,法度荡然无存。
而在这偏远的小村里,却奇迹般地存在着一份罕见的公正。
这情形既荒诞又令人忍俊不禁。
然而在屠苏家族这座摇摇欲坠的大厦之中,这却是一份难能可贵的幸运。
老祖父想到此处,语调不觉轻松了许多,他微笑着说:“与其沉迷于那些遥不可及的思绪,不如考虑如何与村民们一同辛勤劳作,或许能捕获一条重达百斤的吉祥之物,让我们开开眼界。”
“筠曦,等你三叔和大哥为我们带回那条肥美的大鱼,你说好不好?”
屠苏筠曦虽年幼无知,但对美食的渴望却是极为敏锐。
听到她的欢呼声,她的小手高高地举起,兴奋地大声喊好。同样对美食垂涎三尺的屠苏旻洋和屠苏旻旭也兴奋地跳跃起来。
“大鱼!大鱼!”
“我也要品尝大鱼!”
“耐心些,大鱼还需等待几日,不可心急。”
顾玥萱神秘地眨了眨眼,轻声细语地说:“都回去安安静静地睡觉,明天我带你们品尝美味佳肴,如何?”
她轻轻摇晃着诱人的小钩子,小鱼儿们纷纷上钩。
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顾玥萱转身回到马厩,屠苏博紧随其后,轻轻关上门,便开始宽衣解带。
第一件衣物脱下,一切如常。
第二件衣物也毫无异常。
但当他的动作流畅至极,直接剥下最后一件里衣时,顾玥萱的额角青筋突显,心跳加速。
她跪坐在床上,双手紧握着被子的边缘。
“屠苏博。”
屠苏博一边拉扯着衣领,露出他那健硕的胸膛,一边戏谑地挑起眉头:“咋?”
“我给你一个忠告。”
“说吧。”
顾玥萱努力压抑着狂乱的心跳,语重心长地说:“寒冬季节,不穿衣服睡觉会感冒的。”
“我们家的境况已经难以负担大夫的诊金!”
你清醒一点!
我们还没有到达那种亲密无间的地步!
屠苏博稍显迟钝地意识到她的言外之意,沉默了片刻,那双修长的眉梢挑起了一个充满戏谑的弧度。
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强作镇定的顾玥萱,轻声细语地问道:“萱萱,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想什么?
我自己也想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倘若时光可以倒流,她会选择回到过去,把那些多余的话吞回腹中,化作一个蝴蝶结。
顾玥萱一声不吭地打开手中的药油瓶子,一低眸,便是背对着自己,已经做好准备接受“爱抚”的屠苏博。
屠苏博失去了刚才的豪迈,衣衫不整地趴在原地,双手交叠在下巴下方,头部轻轻搭在交叉的手背上,轻微地吸着冷气。
“萱萱,看看我的腰。”
“那个位置我无法看到,但剧痛无比。”
顾玥萱目光迷茫地低垂视线,在昏黄的油灯映射下,她发现了肌肤下泛出的片片青紫,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烦躁。
“这时候才知道痛吗?”
“那你先前在冰面上嬉戏,充当肉垫时,怎么没说一声痛?”
屠苏博气得笑了出来,咬紧牙关,一侧的脸颊肌肉突然绷紧,翻身坐起。
他的目光犹如两团烈火,直勾勾地锁定顾玥萱:“若非我在下面为你垫底,此刻,恐怕你会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