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京华客栈的朱红色大门,被一对主仆敲响了。
两人一身的风尘仆仆,可见是赶了大半夜的路了。
“掌柜的,我家公子要一间上房。”马统说着,扔了一锭银子过去。
掌柜的手熟的将银子一勾,银子便到了他的手中。
“巧了,上房还剩最后一间,地五号,二楼左拐,公子您请自便。”
说完掌柜的在柜台后面的小长椅上又躺下了。
想到谢道颖无论多晚都要洗漱泡脚,马文才问道:“伙房可还有水?”
“有,灶上,温着呢,公子请自取。”
马文才点了下头,往楼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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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东山别墅
谢道韫的订亲仪式便在这里举行。
东山别墅风景优美,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无一不是景,无一不成景。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这里是谢道韫自己选的。
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其母在世时,最爱来这里度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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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客栈里,祝英台拿上她亲手绣的贺礼,鸳鸯戏水的枕套,与银心一起下楼。
此时,梁山伯正背对着祝英台,在楼下听掌柜的说话。
祝英台从他身边经过,走向了停在客栈前的轿子——这是谢道韫派来接她的。
祝英台不得不再一次的感慨,谢夫子果然有着一颗七窍玲珑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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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别墅这边,谢道颖一大早便来了。
今日堂姐订亲,虽然她作为谢家的小姐不可以露面,但是,她作为其他的身份,是可以露面的啊。
是以,她一早过来,便混进了仆人群,等待时机,近距离观察下这极有可能是她未来堂姐夫的堂姐夫。
轿子将祝英台直接抬到了谢道韫的屋外。
谢道韫拉着她的手进了屋,一声“小九妹”喊懵了祝英台,原来,谢先生竟然早就识破了她的女儿身了啊。
谢道韫令人为祝英台换上了订亲喜服,红艳艳的喜服映的她的小脸更红更娇艳了。
银心穿着谢府统一的淡绿色的丫鬟服,看着自家小姐身上的大红喜服,有些想笑。
小姐还没有许人家呢,大红婚服穿了一次,现在,订亲的大红喜服又穿了一次,就好像,自己成了一回亲似的。
另一边,王凝之派人将梁山伯也请到了他那里。
他命人给梁山伯贴上了小胡子,又换上了一身的大红喜服。
梁山伯觉得,小胡子还好,只是这身大红的喜服穿在身上,让他觉得既别扭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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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谢道颖仗着自己的一身仆人服,在整个东山别墅里上蹿下跳。
尽往人多的地方去。
听了不少关天王凝之的话,什么家世好家风好啊,什么学问好书法好啊,什么容貌好仪态好啊,反正,全是好话。
按照惯性思维,王羲之那样的大人物,能教育不好自己的儿子们吗?
事实上是,除了书法,王家的儿子还真比不上谢家的儿子。
谢道颖觉得,她可以混到王家的仪仗队去打听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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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王府订亲下聘,街上的人皆在议论此事。
有爱吃瓜的,已经在主街道守着了。
等下订亲仪仗队会经过此地,他们不仅可以一睹新郎的风采,还可以看看大士族王家的聘礼。
王谢两家均为顶级权贵之家,这亲事,定然极有看头。
谢道颖身着谢家的下人服,正混在这群吃瓜群众当中听他们吃瓜八卦呢,突然就被一位老婆婆拉住了。
那位老婆婆就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说道:“大家快来看啊,我抓到一个谢家人!”
“不是,我不是谢家的,我是王家的。”
旁边的大家伙儿回头一看,哦豁,还真是呢,谢家的。
有人立即发声道:
“这身衣裳,是谢家男仆的,没错了!”
“是啊是啊,我二堂哥家大嫂子的小姨子的大姐夫的二弟,就穿过这身衣裳。”
“哎,你二这堂哥家大嫂子的小姨子的大姐夫的二弟,不就是你二堂哥吗?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是图啥?”
“您老不懂,现在流行如此说话,显得有学问。”
“你这,我替我大舅家的二大爷的老嫂子的大侄子问候你母亲。”
“你这老家伙,你咋还没骂人呢?”
“骂得就是你这拐弯抹角不做人的。”
我的天,这怎么还因为她这一身衣裳吵上了?
这一个个的,真是得罪不起,谢道颖管不了那两个还在吵嘴的吃瓜群众,她悄悄地开溜了。
马文才带着马统,正在打听谢道颖家的住处。
马统说道:“道公子说她家住在文德桥南岸,可是我们打听了许多人,皆说不知文德桥,公子,谢公子会不会记岔了啊?”
“你会把你家记错吗?”马文才瞥了眼马统,除非,道颖是有意的。
这真不怪谢道颖了,她确实没说错,乌衣巷确实是在朱雀桥下,而朱雀桥确实是在文德桥的南岸。
只不过,这文德桥建于明朝而已。 “公子,你看那儿!”马统话音未落,就见他家公子已经快速地跑到前面去了。
他连忙跟上。
马文才于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娇小的身影。
他拨开人群,一把抓住了正悄悄溜走的谢道颖的手腕,将她带离了人群,两人在一处僻静处停下。
谢道颖看着马文才,问道:“我这装扮你也能认出来?”
“你什么装扮?”马文才掏出帕子往她脸上一擦,然后将帕子拿给她看,“你抹一层锅底灰,便叫装扮了?”
“粗糙是粗糙了点,但谁没事儿来擦我的脸啊。对了,你怎么在这儿?你不该在杭州吗?今日不是过节吗?”
“我听说京城淮河的龙舟赛更有看头,所以过来瞧瞧。”
“这个确实有看头,你来对了,那你去快去占个好位子吧,我先走为敬哈。”谢道颖说着,脚一动,就跑了。
马文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人又拖了回来:“谢道颖,你就是这般对待你的同房之人的?”
谢道颖抬头看着他,眨巴着一双潋滟无双的眸子说道:“那,要不,你跟着我?但是,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好吗?”
闻言,马文才笑了,他道:“好。你现在去哪儿?”
“去主街,王家的订亲仪仗等下打那儿过。”
此时,街上喧哗了起来:
“新郎官儿来了!”
“快看那马,油光锃亮,一看便知是好马。”
“新郎官骑的马,能不是好马吗?”
闻言,谢道颖拉着马文才便跑,两人也挤到了人群里。
梁山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王凝之一身王府下人打扮,亲手为他牵马。
谢道颖一眼就认出来了,她讶然的对马文才道:“梁山伯?”
马文才很肯定的对她点头道:“没错,李代桃僵,偷梁换柱。”
“那,糟了!”谢道颖拔腿就跑,这王凝之是不是蠢啊?这样的大日子竟然来这么一出,这置谢家王家于何地了?
朝堂上那些政敌,还不知会如何的借机落井下石,嘲笑老爹呢。
还有堂姐,一代才女,也会成为笑柄。
这个王凝之,二十八九了,还如此的不着调,其情商智商,令人堪忧。
若是不喜欢,该当在订亲之前提出来才是,她谢家又不会抢亲。
这样分不清重点的男人,实非良人啊。
此时的谢道颖还不知道,她的亲亲堂姐,与王凝之同源同气,玩的是同一套把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