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允棠给自己倒了杯果酒,才送到嘴边,便觉气味有些不对。
她当了这么多年大夫,平日里跟各种药材打交道,味觉本就灵敏,再加上自己也酿过酒,果酒的味道正不正,她是能闻出来的。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神色平淡的将果酒放回桌上。
隔壁桌一位年轻夫人友好的望向她。
“徐夫人可是觉得这果酒不合胃口?”
“我确实不大爱喝这种。”宋允棠没明说这酒的问题,转而望向她,“不知这位夫人是哪个府上的?”
“我夫君是大理寺少卿范纪尧,跟徐大人一样,都是汤大人的门生,我姓沈,单名一个茵字。”沈茵浅笑着介绍。
宋允棠了然,原来是徐青野的师嫂。
大理寺少卿为正四品的官职。
记得乔迁宴送礼的名单上,确实有徐青野这个师兄的名,事后她也叫人上门回礼了。
眼下见人投来善意,她自然也是笑脸相迎。
“我叫宋允棠,初来京城,许多规矩都不懂,还望沈姐姐多提点。”
“这是应该的。”沈茵往宋允棠的地方凑了凑,“妹妹方才这般强势,不怕得罪尚书府与相府吗?为了一个丫鬟,不值当,大不了往后少带她出席这种活动就行了。”
宋允棠摇头。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不必要过于忍气吞声,这样只会助长他们欺压我的气焰。”
再者,锦书跟着她这些日子一直都本本分分的,也从未出过差错,许多事情都为她着想,她总不能将锦书一辈子关在府里。
尚书府之前惩罚也惩罚过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哪有事后又翻出来针对的道理?
“这里不比妹妹家乡,京中关系错综复杂,妹妹在京城又没什么根基,徐大人在翰林院当值,也不能时常陪在妹妹身侧,如若事后尚书府在暗地里针对于你,妹妹就危险了。”
话到这里,似是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怕宋允棠反感,她面上带着歉意。
“第一次见面,若说的多了,妹妹莫怪。”
眼下她被这么多夫人小姐针对,沈茵还能跟她说这番话,宋允棠也知道她是真心为自己好。
“自然不会,还得感谢姐姐为我考虑这么多呢,只不过姐姐放心,我心底也有成算,不会莽撞行事的。”
沈茵见她并非是个小心眼的人,不由在心底松了口气。
“妹妹方才说不懂京城规矩,我倒是认识一个嬷嬷,她是宫中退下来的,在京城口碑还不错,不少夫人都请回去给家中女儿当教习嬷嬷呢,妹妹要是有想法,从相府回去之后,我便差人去问一问她,回头可以请了去府中教一教下人规矩,往后再出门,便也不必担心出错了。”
“我倒是正想找这么一个嬷嬷。”宋允棠朝着沈茵颔首,“那就劳烦姐姐了。”
沈茵忙笑道。
“不碍事。”
当今皇后是庄相姐姐的女儿,庄相跟汤大人本就政见相左,自家夫君作为汤大人的门生,之前没少被庄相手底下的人打压。
在京中十二年,才好不容易混到如今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眼下汤大人复职,又培养出了徐大人这么个被陛下赏识的状元郎。
师兄弟自是得好生维护关系。
对面席上,庄紫晗见宋允棠面前的糕点和酒水丝毫未动,勾唇一笑之后,端起杯子来。
“徐夫人,初次见面,紫晗敬你一杯。”
宋允棠往她的方向望去,转而又看向自己杯中的果酒,不由勾唇浅笑。
“我倒是不想拂了庄小姐的脸面,只是这果酒的味道,我实在是喝不惯。”转而往沈茵的方向望了眼,伸手提过她桌上的茶给自己倒了一杯,“我便以茶代酒,多谢庄夫人和庄小姐的款待。”
她将“款待”二字咬的有些重,说完,便抬头将杯中的茶水喝下。
虽知道相府在她的酒水中动了手脚,却不能公然挑出来,相府权势滔天,在场的夫人大多维护相府,只会以为是她在背后动手脚诬陷相府。
到时候她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
庄紫晗略微愣了下,喝了一小口果酒之后,心有不甘的坐了下来。
沈茵望着她的举动,再望向宋允棠桌上那壶酒时,突然明白了什么。
只是没想到,相府会在私底下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在场不知情的人只觉宋允棠矫情。
就算再如何不习惯果酒的味道,主人家主动敬酒,是给了她天大的脸面,喝一杯也不会如何。
不习惯味道,事后用糕点压一压也就是了。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竟还以茶代酒。
简直不知好歹!
不远处有位夫人斜眼望着她。
“都说客随主便,眼下庄小姐都主动敬徐夫人酒了,徐夫人居然这般推脱,还未在京城站稳脚呢,便不想将相府看在眼中了?”
宋允棠心里明白,虽说县主的身份高于庄夫人和庄小姐,可跟庄相这个前朝重臣却没有任何可比性。
若只是女人间的小摩擦,倒也不妨事,可涉及到整个相府。
这么一顶大帽子,不是如今的她能承受的。
宋允棠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
“这位夫人的话还真是叫人惶恐,我不胜酒力,不想自己酒后失德,以茶代酒有何不妥?庄夫人和庄小姐两个主人家都未说什么,你倒是上赶着来定罪了。”她起身朝着唐婉华微微颔首,“既然庄夫人的客人都不大欢迎我,我想,便也没必要留在这里讨人嫌了。”
唐婉华见她有要走的意思,忙打圆场。
“徐夫人莫气。”转而给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既然徐夫人喝不惯果酒,桌上的点心也未见她动用,便给她换上一份来。”
今日好歹是府中宴请客人,若她中途离开,京中之人还不知要怎么编排他们相府亏待宾客呢。
关起门来较量没问题,却不能失了相府颜面。
“是。”
丫鬟福身,下去准备了。
宋允棠见状,只能咽下原本要说出口的话,重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