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皇宫,御书房内。
洪公公一阵快步,进入到屋内。
“禀报太后、皇上,涂一乐与郭由真大吵一架、不欢而散。朝臣分为两拨,跟随二人而行。”
小皇帝微微点头,刚要开口,却被太后抢了先:
“都是何人跟随谁,可有记录。”
洪公公略微看了一眼小皇帝,转而快速回复道:
“都已记录在册。”
洪公公深深低着头,将册子双手递向前方。
谁也看不出来,他是递给太后,还是递给皇帝。
太后瞥了一眼,却没有伸手。
小皇帝缓缓伸出手来,接过册子,翻看起来:
“与朕预想的一样,并无太大差别。”
小皇帝看完,又将册子递向太后:
“还请母后过目。”
太后微微一怔,随即伸手接过册子。
翻看一阵之后,开口问道:
“为何没有佟承志?”
“回太后的话,大典结束以后,佟尚书并未逗留,径直离开。”
洪公公说话,依然不抬起头来。
韩影走入屋内,行礼参拜:
“启禀太后、皇上,陈甫昌对谋反之事供认不讳。他还说,愿意将陈氏一族私产全部献出,并将多年来所犯之事全部供出。”
“他是想提条件?”
依然,小皇帝未等开口,太后率先说道。
“正是。他说谋反之事与陈洛并无关系,乃是他一人所为。他只想保陈洛一命,再无他求。还有,他想面圣。”
所有人心知肚明。
安亲王一心求稳,绝不会谋反。
此事本就是暗中给足陈洛机会,才使得他有谋反之心。
此时面圣,反倒极为尴尬。
“毕竟是三朝元老,那朕便去见上一见。”
“不可。”太后果断阻止:“涂一乐在干嘛?让他去一趟。”
“他?与朝臣们花天酒地去了。”
韩影未顾忌太多,直接说出实情。
这反倒令所有人无比尴尬。
刚刚宣布升任左丞相,去与朝臣吃吃喝喝在所难免。
但若放在明面,可就略显尴尬。
“他倒是清闲。就让他去。”
“是。”
韩影应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你先留下,哀家有话要说。”
太后语气无比轻柔,仿佛召唤闺中好友一般。
此时,小皇帝站起身来:
“母后若是再无他事,儿臣先行告退。”
小皇帝说完,不等太后说话,径直向外走去。
洪公公连忙向太后行礼,而后紧随小皇帝,向外走去。
太后顿感心中一紧,她将小皇帝带在身边,亲手带大,此时,却觉得越发陌生、疏远。
“皇上,你已经亲政,以后不要再自称儿臣。”
小皇帝站定,却不转身:
“儿臣遵、朕知晓了。”
小皇帝说完,快步向外走去。
太后望向小皇帝背影,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虑。
“闹别扭了?”韩影全然没有朝臣般拘谨:“孩子大了嘛,儿大不由娘。别总管着他。”
韩影无心一句,却说到太后心坎。
虽然皇帝亲政,可依然是危机四伏、困难重重。
太后深知不该涉足太深,可总归是放心不下,有意无意之间,便又违背本心。
“你别一副大人模样。”太后微笑责怪,好似闺蜜间玩笑一般:“你可还未婚配,等你有了孩子再发感慨不迟。唉,莫说是你,哀家都搞不懂这母子之情。”
“太后恕罪,是韩影多嘴了。我本就想一生不嫁,效命于军中。”
韩影低头拱手,做出行礼动作。
“你休要胡说,嫁为人妻,并不耽误你征战沙场。”太后微微笑了起来:“你若不嫁,哀家赐婚好了。右丞相三子,相貌堂堂,为人沉稳老实。如何?”
“太后,我说了不嫁。”
“也对,他太过书生气,压不住你这一身英气。”太后做出思考状:“承远大将军之孙,自幼便在军中,能征善战。如何?”
“不嫁,就是不嫁。”
“也是,同为将门之后,性子太过刚毅。”太后踱步,再次缓缓开口:“我看,左丞相涂一乐就不错,样貌不俗、足智多谋,而且是年轻有为。”
韩影涨红了脸,不再说话。
“那哀家明白了,那便赐……”
“太后,他都要娶妻四人了。我不嫁。”
“哦?据哀家所知,只有三人啊?”
韩影闻言一愣,只怪聂灿灿的排序,总以老四自居,韩影一时竟然脱口而出。
片刻过后,韩影浅浅一笑:
“太后洞察一切,竟然还知道是三人。”
现在,反倒变作太后一愣。
如此关心臣子家事,的确是太过了些。
过了一会,太后微微摇头:
“哀家甚是惊讶,想必是你与涂一乐相处太久,竟然变化如此之大。”
韩影这才回味,刚刚自己所说,竟然是暗中向太后反击。
换做以前,她断然不会想到如此说,更不会如此说。
的确,潜移默化之间,韩影受到涂一乐的影响。
她平日里虽然对涂一乐嗤之以鼻。
但内心深处,对涂一乐洒脱、不羁的处事风格甚为欣赏。
不知不觉当中,竟然变得如他一般。
韩影自知,的确因为相处太久。
转念一想,现在涂一乐身边有聂灿灿,以后再无贴身保护必要。
今后,恐怕再没机会那般相处。
“太后恕罪,我不是那个意思。”
韩影做着狡辩。
“哦?我可以恕你无罪。但你要说清楚,你是什么意思?”
太后很有兴致,故意刁难起韩影来。
韩影眉头微皱,思索片刻,转而笑了起来:
“是这样,涂一乐明天要去往河阳村,去寻永福楼的曲老板。”
太后微眯眼睛,微微侧头看向韩影:
“像。”
“太后何意?”
“动歪脑筋,信口雌黄,胡言乱语,强行狡辩。”
韩影自嘲冷笑一声,有无奈,更是自嘲。
她自认为也是很像。
这种东拉西扯,转移话题,不就是涂一乐的风格?
“太后,你饶了我吧,治罪好了。”
“好了,不逗你了。” 太后服气一笑:“你跟我讲实话,他若去河阳,你不生气?毕竟,那曲翎烟乃是抛头露面女子。”
“我,并不生气。”韩影微微摇头:“在涂一乐被逐出京都之际,曲翎烟依然能出手相助。她为了保护涂一乐,不惜变卖家产,倾囊相助。侠义,对,称得上是侠义。若是涂一乐不去,反倒我会生气。”
太后不住玩味微微点头:
“嗯,嗯,你不生气便好。那你是甘愿做曲翎烟的二姐喽?”
韩影再次一愣,瞪大双眼看向太后。
她只怪自己太过放松,又一次被太后圈了进去。
转而,韩影坏笑起来:
“太后真是上心,涂一乐的家事都如此关注?”
“像。”
二人说完,毫无君臣之别,如闺中好友一般,开怀大笑起来。
“卫所统帅未让你担任,不记恨哀家吧?”
“不记恨。”韩影毫不避讳:“本来是有些许期待,但我志在御外抗敌、征战沙场。再者,太后决定自有深意,定然是为大奉着想。”
“你能懂我便好,哀家的确是为大奉安定着想。”太后极具调侃意味,打量起韩影:“你的后半句,又是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