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里曼丹岛,也称为婆罗洲,与东方早有交集。
明清时期,每当新旧政权交替之时,不堪战乱的百姓与没落的权贵都会纷纷移居海外。
由于地缘上的毗邻关系,东南亚成为古代唐人移民的迁徙地和避难所。
这种漂洋过海到南洋谋生的移民浪潮史称“下南洋”。
而这种行动,在明朝和清朝前期达到巅峰,呈现大规模的迁徙潮。
古人云:闽粤人稠地狭,田园不足于耕,望海谋生。
故而,东南沿海一带在当时较穷困,人多地少,老百姓生活难以维持。为了谋生计、躲避战乱,数百万唐人漂洋过海,一次又一次、一批又一批地到南洋谋生。
清朝初年,大量的难民、抗清失败的明军余部以及不愿侍奉清廷的明朝遗民,更是掀起了移民东南亚的高潮。
1772年,唐人于加里曼丹岛西部建立共和国,谓兰芳共和国。
兰芳共和国最巅峰时,有国土五十多万平方公里,占据加里曼丹岛西部广大区域。
然而1886年,兰芳共和国遭到何兰侵略军的猛烈进攻,最终战败。
自此,兰芳共和国灭亡,共存在110年。
兰芳共和国灭亡后,虽然部分权贵逃离兰芳共和国的故土,但依旧有大量唐人贫贱不能移。
赵氏先祖就是其中之一。
兰芳共和国灭亡后,赵氏带领族人南下,落脚于婆娑。
一座沿海港口城市。
他们在此开办武馆,招收门徒,很快发展壮大。
时至1916年,赵氏武馆有弟子千余人,已然是婆娑城四大帮派之一,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当然,说是不可小觑,实际上也就是一群苦哈哈自保的手段。
赵氏武馆的弟子多是码头的工人,平日依靠帮助何兰人的商船卸货挣钱。
除此之外,在城里还有几家药店,一家粮铺,城外拥有一些农田,仅此而已。
赚来的钱仅仅勉强够弥补弟子们吃喝用度,武馆的运营,实在是谈不上富有。
当然,武馆之所以如此艰难,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彼时九州动荡,大量难民逃亡东南亚。
他们初来此地,不能说一无所有,也是两袖清风,只能喝风。
赵氏武馆除了接济从九州逃难过来的难民,还免费向婆娑城的穷苦百姓施舍药材。
如此一来,本来还算宽松的经济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深夜的婆娑城宛若一头巨兽匍匐在苍茫大地之上。
赵氏武馆坐落于城西,介于内城和外城之间。
向西三里路便是码头。
武馆很大,占地面积有两万多平方米,房屋上百间。
大部分的弟子是没有资格在武馆留宿,唯有赵氏武馆的核心弟子,或者说真传弟子,才能在武馆吃住。
基本生活开销都由武馆负责。
霍羽就是这样的弟子。
他有着一定的唐人血统,但到底有多少,已经没有人知道。
自古以来,太多唐人前来南洋。
尤其是加里曼丹岛西部更是兰芳国的故土,曾经有数以百万计的唐人生活于此,繁衍生息。
可以说,想要在这里找到纯粹的唐人,或者纯粹的土着,都挺不容易。
正如武馆的上千名弟子,足有半数是当地土着。
十一月的加里曼丹岛闷热且多雨。
朦胧的雨水倾泻而下,似是浓雾遮天蔽日。
但这倾泻而下的雨水,无法掩盖赵氏武馆的惨状。
今日的赵氏武馆并不平静。
阵阵哀嚎与呻吟声从武馆的西院传出。
虽是深夜,依稀能看到灯光点点。
房间内。
数十位弟子躺在床上,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口,一些伤势严重的弟子更是被鲜血染红了衣衫,也不知是生是死。
一位扎着麻花辫的妙龄女子在人群中忙碌着,为受伤的弟子清洗伤口,更换绷带。
她的容貌算不上美艳,圆圆的脸蛋透着些许婴儿肥,纯真且可爱。
最特别的是那双眼睛,宛若闪烁的星辰,忽闪忽闪好似会说话一样。
妙丹。
赵氏武馆的弟子,也是医师。
同时,她还是很多弟子的梦中情人。
正在妙丹细心地为师兄弟们更换纱布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位少年急匆匆地跑过来,焦急喊道。
“妙丹师姐,不好了,霍羽师兄身上烧得厉害,你快去看看。”
“什么,师兄的情况又恶化了?”
妙丹面露忧色,说话间急忙收拾起医药箱。
霍羽是武馆的名人。
他不仅是馆主的亲传弟子之一,也是馆主的义子之一,更是赵氏武馆的十八太保。
在武馆里,仅以武道而言,能胜过霍羽的人屈指可数。
便是赵氏武馆的馆主赵天城,也曾多次在公开场合称赞霍羽的武学天赋。
曾不止一次说过,霍羽天赋绝伦,超过他是早晚的事情,将来有希望达到武道巅峰。
而事实上,霍羽也并没有让赵天城失望。
他十二岁时拜入师门,十八岁时就成了首席弟子。
而今二十岁,几乎打遍婆娑没有对手。
今日下午,巨鳄帮三头目带着两百多人前往码头找事,想要抢了赵氏武馆的码头生意。
当时正值霍羽带着弟子们在码头轮班。
码头生意可是赵氏武馆的重要经济来源。
如果没有了码头的收入,赵氏武馆不说立马解散,也维持不了多久。
这是武馆命脉,霍羽岂能任由巨鳄帮逞凶。
双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此战赵氏武馆惨胜。
霍羽在打斗过程中被人偷袭,敲在后脑勺上,战斗结束时已经满身鲜血。
尚未被送回武馆,霍羽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此前妙丹为霍羽清理了伤口,但并没有发烧的迹象。
而一旦发烧,情况可就严重了。
万一是炎症,极有可能危及生命!
妙丹想到这里,更加坐不住了。
她简单吩咐其他师姐妹,让她们照料这些受伤的师弟,自己则匆匆前往霍羽的房间。
在赵氏武馆里,弟子有四个等级。
如霍羽这般的核心弟子都有单独的房间,还有一个服侍的丫鬟,两个跟班。
霍羽的房间也在西院。
自病房走出,穿过两个拱门,便来到了霍羽的宅院内。
房门半开着。
房间内灯光明亮。
一盏煤油灯闪耀着明亮的火光,驱散了房间内的黑暗。
床上,一位黑瘦的年轻男子躺在床上,脑袋上包裹着厚厚的白色纱布。
正是霍羽。
彼时,他双眼紧闭,满脸虚汗,脸色苍白。
恍恍惚,霍羽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的状态。
站在虚空之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观四面八方,似是海浪澎湃,又好似江河咆哮。
无数嘈杂的声音从各处涌向脑海之中。
冥冥之中,他听到了远方同门师弟们的惨叫与哀嚎。
冥冥之中,他听到了蟋蟀在草丛中跳跃的落地声。
冥冥之中,他听到了远方大海澎湃的撞击声。
他从未如此刻这般,倾听到如此多的声音。
他从未如此刻这般,对声音感到厌烦与痛苦。
伴随着无数嘈杂的声音涌入脑海,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诡异虚空构建出一幅扭曲的景象。
先是仿佛随意泼洒的墨汁,渐渐地墨汁受到无形的牵引有了形态。
房屋。
树木。
动物。
人!
两个人顺着檐廊快步走来。
一位身材娇小,扎着麻花辫,气息很清新,还带着些许花香。
那身影是如此熟悉。
哪怕只是黑色的剪影。
几乎本能地,霍羽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妙丹!
他声音沙哑,虚弱。
与此同时,走到门前的妙丹两人停下了脚步,惊讶地看向床上昏迷的霍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