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查到了,丑千手跟他徒弟确实离开乌溪府了,师徒二人走村串巷摇铃去了。”
贺新春说了回来查到的情况,拿起茶壶倒了一大杯凉茶,咕嘟嘟狂灌了两杯。
贺图看着手里的令牌没说话,良久叹了一口气挥手,把令牌装木盒底部,扔进画缸里坐下。
“令牌拿回来了,你以后也不必回来了,好好的带人从泾阳府朝外扩,日后听到乌溪府任何的音信,都不要带人回来。”
“阿兄……”
“新春,我如今是贺家的族长,我说的话你也不听了吗?”贺图用力拍桌子,脸色森寒冷戾起来。
“阿兄我没有,我就是担心你,”贺新春脸上都是委屈。
“我需要你担心什么?你眼下最应该担心的,是我不在了,你该怎么做好新的族长,而不是想些没用的东西,走,现在就离开乌溪府,再也不要回来了。”
贺图说完从木柜里拿出一个书箱子,郑重的放进贺新春的手里。
“书箱里是贺家所有在外府的产业,即使乌溪府贺家地动山摇了,也不会波及走了的贺家人。”
“新春,我把贺家有出息的男儿都给你了,你要好好的带着他们,你其实不适合做族长,可眼下没有更好的人选了,你要带领贺家好好的。”
“嗯,我记心里了阿兄。”
贺新春眼里闪烁着泪花,在贺图冷漠的眸光里,背着书箱子彻底的离开了乌溪府。
贺图是第三日找到的陈幺娘,俩人像老友一样坐下喝茶,没了往日的打机锋,更多的是说笑聊天。
陈幺娘吃饱喝足准备回家了,贺图温声开口道。
“小五姑娘,你该准备你的万名书了!”
陈幺娘走出去的脚步一顿,旋即回身走到贺图跟前不说话。
“我被贵人命令来年三四月炸船,至于炸什么船你别问,总之那个船炸了,一切就没回头的余地了,即使你们是无辜的也不无辜了,”贺图说着似是而非的话。
“皇子要造反?”陈幺娘挑眉。
贺图没有点头也没摇头,而是继续笑眯眯道。
“最好做到有备无患,这件事六公子参与了,他为了他宫里的姐姐能出头,心甘情愿的参与了,你们想救他都来不及,你们最好早做打算,那时候真是一头生一头死。”
贺图毫不隐瞒的说完,拿了一摞很旧的籍契,递给陈幺娘又道。
“附近所有府城都不是好藏地,你们想真正保全家人,泾阳府的客马林最合适,姐妹湖常年水匪不绝,更是亡命徒的绝佳好地。”
“谢谢,真到了一头生一头死的境地,我的选择是生,”陈幺娘接了东西道声谢回家了。
“怎么了?怎么看着魂不守舍的?”
老艄公看陈幺娘回来总是发呆,他担心的坐过去询问原因。
陈幺娘看老艄公沟壑的脸,想了想附在他耳边说了贺图的话。
“走,宁愿跑死腿,也不愿当死鬼,你阿娘那里我去说,”老艄公想也不想的决定了。
“我不是担心阿娘那里,我是担心亡命地客马林,贺图说不管多么穷凶极恶的人,只要进了客马林姐妹湖,都能活下来。”
“如果真有什么谋逆的事发生了,悬赏通告一下来,那些人必然抓你们如抓鱼,我怕送你们过去就是送上门的肉,”陈幺娘皱眉说了她担心的事。
“傻丫头你担心的多余了,谁说我们去客马林?”老艄公笑的很是神秘。
“寿喜阿爷无意中说了一个地儿,那地倒是很适合咱们落脚,我明天去找他们,先提前带老老小小过去住下,好歹还能赶上一个年,你们事情办完就赶紧溜过去。”
“靠谱吗?”陈幺娘迟疑道。
“定是靠谱的,落岭谷就在山里,又跟泾阳府搭界,那里属于三不管地界,消息也灵通的很,有什么风吹草动了,咱们会立刻得到消息,”老艄公一副万事有我别怕。
“那一切都靠阿叔安排了,我明天去茶楼跟二哥商量加人手出去,争取三四月出事前把万名书握手里,”陈幺娘把贺图给的户籍给了她阿叔。
“丫头你办完事别逗留,什么都没有命重要,”老艄公不放心的交代道,他怕幺娘讲义气头铁跟官府抢通缉犯。
“我知道了阿叔,”陈幺娘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叔俩在屋里仔细说了所有情况。
次日天没亮,老艄公进寨子找到邝大叔,俩人关门嘀嘀咕咕说了很久的话,中午老艄公离开了寨子。
第五日早晨,邝大叔带寿喜小两口出门了。
邝大叔你们这是要出门啊?寨里人遇到爷孙三个打招呼。
“是呀!去给寿喜爹娘说一声,寿喜如今媳妇有了,娃也生了,还没见过他爹娘,我心里总是惦记不得劲,趁着我还能跑能动,带他们小两口能见一面是一面!”邝大叔说的脸上都是悲伤落寞。
“寿喜如今日子过的不错,你老呀甭伤心难过,”寨里人看了忙笑着安慰道。
“说的是,人老了眼皮子浅的很,不多打岔了咱们爷孙走了,回见!”
邝大叔擦了擦眼泪,对寨里人挥手,带着寿喜一家走了。
爷孙几人出寨子进了城,没有立刻去任何地方,反而也落脚去了丑千手家,陈幺娘避去了茶楼没回家。
“二嫂你不走吗?你不跟着圆圆满满怎么办?”陈幺娘不赞成的问阿英。
“我不去了,我留下帮忙守茶楼,这样你二哥才能放心的外出,就劳累阿嫂带她们姐俩了,”阿英说完忍不住俯下身亲了亲俩闺女。
“我留下看茶楼……”
“你怎么行?你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茶楼是大哥他们的心血,不能有任何的差迟,还是我留下吧!”阿英拍了拍陈幺娘的手说道。
“你们俩别争了,你们都要留下不能走,阿英你听我说,”泼皮怪抢先打断了阿英不赞成的话。
“我们兄弟几个都不在乌溪府,寨里不可能不遇到的事,茶楼里也不能一直风平浪静的。”
“如若两处都遇到事了,阿英你一切都要听小五的安排,她的脑子,我跟大哥加一起都顶不上,府城的一切都交给你们姑嫂了,你们遇事做不了的就拖,拖到我们回来为止。”
“好,你出门在外小心为上,抱抱两个闺女再走,”阿英嗓子头颤了一下,重新扬起笑脸抱闺女给夫君。
“阿英等事情结束了,我再不让你们娘仨分开了,你好好的。”
泼皮怪抱了抱两个闺女放下,用力抱住阿英拍了拍她转身出去了。
阿英低头掉眼泪,陈幺娘把包袱放阿英手里,在她诧异的目光里说道。
“一座茶楼而已,二嫂你去陪我二哥出门办事,楼里的事我能弄的妥当,谁也不能保证咱们一定会平安,如果不能平安,那与自己爱的人躺一起也行。”
阿英忽的眼泪下来了,弯身流着泪再次亲了亲闺女,她怕一家人躺三处见不着面了。
“我不矫情了,我跟你二哥一起走,以后船场茶楼连累到咱们,我跟你二哥好统一口径,就说她们姐俩不在了,”阿英说完转身抱陈幺娘哭。
“路上,遇到情形不对劲了,该病死就病死,翻车砸死也可以,别挣扎着一心非要回来,风平浪静了多少日子都够回的。”
陈幺娘借着抱阿英的空档,在她耳边响起俩人才能听到的话。
阿英的哭声一滞点点头,“我们走了寨里怎么办?”
“寨里大半都是贺家人,贺图不会眼睁睁看他们出事的,你们路上遇到了彼此不用太担心,走吧二嫂别磨叽了,”陈幺娘用力推阿英出门。
阿英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步履匆匆的下楼了。
陈幺娘走到孩子跟前,手忙脚乱的抱起孩子哄,还好有照顾孩子的下人帮忙。
当天深更半夜里,冬花带着妹妹冬絮出现在楼里,手里夹着热乎乎的厚衣服,接过孩子小心的裹紧盖好。
“妹妹我们走了,你遇到危险了跑快点,跑不动也要跑,”冬花下楼前叮嘱陈幺娘。
“嗯,”陈幺娘无声的点头表示知道了,站在楼梯上看姐俩走没影。
“你干什么?我要看幺娘……”
“别添乱了,幺娘比你机灵聪明,你看她又是哭又是嚎的,害她日夜担心睡不好觉,老实抱着蒜瓣坐好走了,”老艄公无情的打断了花氏要看人的要求。
“七娘,阿兄说的在理,等危险过去了一家人可以团聚了,想咋看就咋看,眼下都是娇弱的孩子,你是长辈,要呵斥好她们别乱了脚,”葛大贵柔声交代花氏,怀里还抱着馒头和蒜瓣。
馒头是陈锄头小儿子,他娘生他那天早上吃了五个大馒头,中午饿了又吃了四个大馒头,很具有纪念意义,所以名字就叫馒头了。
“夜里冷别耽误时间,我们去安顿好了,还会回来接冬生他们的,”老艄公说完一打马车动了。
葛大贵赶紧把孩子给花氏,细心的把窗帘弄好,对邝大叔点头,马车紧跟后面走了。
马车走老远没影了,葛大贵还在踮脚看,陈幺娘上前一步小声道。
“阿爹怨我不?”
“怨你干啥?”葛大贵回头惊讶的反问闺女。
“这个家要不是有你,咱们哪能活的这样好了!一家人过日子,哪有不遇到点风浪的,等这点风浪过去了啥事都没有。”
“幺娘,你心里别瞎想,楼里遇到找茬的人了,就赶紧送信给我,我立刻就带人来帮你,你阿爹如今在漕衙可算混出头了,别人想欺负我闺女不能够了,”葛大贵拍着胸脯豪气的笑道。
“晓得了阿爹,夜里凉阿爹赶紧回去吧,在漕衙若是觉得情况不对,就赶紧跑,阿娘手里准备了多余的户籍,”陈幺娘说完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葛大贵给了一个明白的眼神,脚步稳健的离开了。
花氏她们走后一两个月里,冬生跟寿喜没事就回来拿东西,陆陆续续安顿冬日第一场雪才停了来往。
腊月十七老艄公最后一趟回来接人,同他一起回来的是寿喜,把锄头岳父一家彻底接走了。
罗家没走是为了稳村里人,如今村里都知道他们去百花寨过年了,他们才放心离开野牛村。
百花寨武大叔听了消息没走,反而坚定的跟刁钻精一起守寨子,他说百花寨是他的家,他不愿意离开,倒是把儿子悄悄撵走了。
腊月二十八下午,刁钻精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带着百花寨的老少们,过了一个热闹的团圆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