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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娘子你来的正好,你大儿子非要我再便宜点钱,我说不可能了,他磨缠的不松口,跟听不懂人话一样,赶紧给人拉屋里去,”里正不耐烦的说完要走了。

“等等里正叔,你看我们全家都来落户了,买房子也不是一座房子……”

“丫头,不是里正叔说不进话,真是不能便宜了,卖地基的钱也落不到叔的口袋里,都是上交给衙门的,你给的不够数让叔为难,”里正打断了陈幺娘的话。

“那我们不要便宜点了,里正叔能不能给免费整整房子?你看我们娘几个的房子,屋里屋外长满了草不说,有的漏雨还掉土块的,”陈幺娘说的可怜巴巴,心道还不下价格就占便宜。

里正吧嗒了一下嘴,打量了几家房子的情况,无奈的挥手同意了。

“行吧!我一会回去找人过来给你们整修,但是房子的价钱不能便宜了。”

“谢谢里正叔,”陈幺娘眉开眼笑的对她娘点头。

花氏把钱给陈锄头了,示意他跟里正去写名字造册。

陈幺娘拉着伶俐鬼跟在后面,生怕陈锄头太愣了吃亏,跟着一道去了村里看着写名字,半个时辰后,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回来了。

“阿娘好了,阿兄路上问先修谁家的房子?”陈幺娘还没进屋就问母亲。

花氏两手灰的跑出去,看了看陈锄头说道。

“先修你阿兄家的房子,他房子修出来了,好回去报丧接人过来住下。”

陈锄头听了没说话,双手把剩下没花完的钱递给了花氏。

“阿娘,买房子的钱还剩了一些给你。”

花氏瞥了一眼荷包,忍着心疼摆手。

“你拿着吧,回头家搬来弄好买张渔网回来,咱娘几个打几网鱼熬鱼卖,”说完急忙进屋了,生怕走慢一点不争气把钱拿回来了。

陈锄头听见打鱼熬鱼神色一怔,还真的熬鱼啊?

“阿兄别发呆了,咱们去你那屋看看什么情况,把能用的东西收拾拿出来,省的回头干活的人手上没轻没重的,不注意都给砸坏了,”伶俐鬼高兴的说道。

“走!”陈锄头脸上总算有了开心,跟伶俐鬼快步朝自己家去。

陈幺娘没有跟过去,回家找到她娘,要了鱼方子仔细的看了一遍。

“靠谱吗?”花氏蹲下紧张的问闺女。

“很靠谱阿娘,”陈幺娘指着方子小声告诉她娘看。

“瞎子给的鱼方真是好东西!如果有七八家跟咱们一起熬鱼,五六年的功夫,咱们就能变成地主老爷,鱼胶熬出来不仅可以制墨,还有胭脂铺也需要膏体。”

“要七八家?自己单家不能做?”花氏皱眉犯难了。

“能做,就是单家量小挣不到啥钱,一锅鱼也出不了多少胶,人家收胶的看你量少了,价钱压的有点厉害,阿娘咱们先做起来卖卖看,”陈幺娘说着叠起了方子,什么事不都得趟河过吗?

“行吧!”花氏兴奋的心熄灭了一半。

“还有阿娘,瞎子在纸上写了,熬鱼胶须得用药粉,也就是说,熬鱼胶需要花钱配药方,”陈幺娘把纸交给了她娘。

花氏拿纸的手僵住了,眉头皱的越发凌厉了,眼神如刀不愿意了。

“还要花钱?”

“这不就跟阿娘做船婆一样吗?”陈幺娘摊手给她娘简单解释。

“你做船婆不也先置办船?有船了还要去衙门登记交税,熬鱼也是这样的步骤,唯一不同的就是不用登记交税。”

花氏捏着纸有点后悔了,心里眼里光想着赚钱了,结果现在钱花出去不老少了,一个毛都没赚回来,干脆算了不熬了!

陈幺娘看她娘的表情就知道她啥想法。

“阿娘你可想清楚了,你为了熬鱼房子置办了,鱼网置办了,就连陈锄头也鼓捣来了,眼下就差临门的药粉和锅没制了,这两样制回来放上去点火,打鱼回来扔锅里就能挣钱了。”

花氏鼓着脸心里开始了激烈的较量。

做,又是药粉又是锅还要掏钱,不做,可花了不老少钱了想想不甘心,左右掂量都是不甘心的。

陈幺娘拍着手看她娘拿主意。

最后花氏起身语气很冲的说了一句。

“明儿不忙了去买药粉打锅,老娘真是被瞎子那老不死的骗惨了,”说完一身怒腾腾的进屋了。

陈幺娘龇牙无声的笑,她就知道她阿娘舍不得快做完的事。

……

陈锄头的房子拿到手半个时辰左右,里正派了七八个人上来修房子。

房子不是大修特修,最多就是上上屋顶的烂草,补补淋漏了的洞糊糊裂缝的墙,属于一天干完一家活的那种修葺。

就这陈锄头都开心的不行,野牛村的新房子,比他青牛村的房子好百倍不止,冬天冷的时候再不用东躲西藏了。

几家修房子的日子里,他寸步不离的陪着野牛村的人,跟着跑跑拿拿,很大程度免了花氏自己出面说要求啥,有啥事都是他看了当场提。

陈锄头也不全是木头人,偶尔有一两回机灵的时候。

比如,村里人来修房子,会带锄头锹和砍草刀,他总是有眼力见的白嫖人家工具用,花氏娘俩院里的草窝子,就是他用一把子力气闭眼死干完的。

花氏见了夜里暗自偷笑,感慨陈锄头疙瘩脑袋总算开窍了!

几家房子修好用了七八天,这七八天里陈幺娘抽空去了府城一趟,在老艄公的帮助下,配了药粉,还去铁匠铺打一口锅,花干了瞎子给的钱。

回来交账花七娘当即火了,骂骂咧咧非不要锅了,也不做鱼胶了把她的钱还回来。

陈幺娘埋头干活不搭理,任凭她娘骂天骂地,嘴起了好几层白沫都当没看到,花氏看闺女不理她,气哭了好几场,才不得不接受钱真的跑了的事实。

……

陈锄头忙完野牛村,第十天上午回了青牛村,回村都没走到家,就被整天担心的陈鼻子拽住了。

“老大,你阿娘好了没?”陈鼻子假惺惺的问道。

陈锄头没好气的看他爹一眼,手拽着又脏又破的衣服不说话。

“聋了?还是哑巴了?问你话也不知道回答?好没好都不知道吗?去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捎口信回来。”

陈鼻子看儿子木着脸不回答,心里立刻有了答案,嘴里还非要儿子说出来才放心。

“死了,你让我背人去大夫那,不就是看阿娘不能活吗?”陈锄头难得有脾气的回了一句嘴。

陈鼻子一巴掌盖儿子头上了。

“狗日的,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我不是给钱治病了吗?咋还没治过来……”

“阿娘还没死透,要不我现在回头把人背回来?”陈锄头突然打断了陈鼻子的话,一副要回去背人的架势。

陈鼻子嘴里的话戛然而止,愣愣的看着儿子。

“什么叫你阿娘还没死透?你不是说人死了吗?啥意思啊还没咽气?”

“大夫说就一口气的事了,如果阿爹愿意拿钱,大夫还能尽力治……”

“你当你老子是生金子的猪?就知道钱钱钱,你看我能值多少钱,干脆给我剁成块卖钱行不行?”

“狗日的我能指望你啥?让你背个人去医馆看病,你还能让她剩口气吊着,”陈鼻子一通骂回身用力关上门,也不管儿子的疲累了。

陈锄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门,垂头丧气的回家了。

“当家的咋样了?”冬花看人回来忙问。

“不太好,大夫说钱不够,我想……我想把家里东西能卖的卖了,救救阿娘,”陈锄头一脸沮丧的回答。

冬花闻言张着嘴,茫然的打量家徒四壁的房子,家里还有什么能卖的?

“我想去乌溪坡做水鬼挣钱,你跟我去吧?”陈锄头木讷了一会又丢出一句。

“好,”冬花也没有打倒退的答应了,唯一的孩子得瘟病走了,家里也确实没什么舍不得的东西了。

陈锄头看娘子无言的信任,想开口告诉她实话,又想起进村遇到人,贼眉鼠眼的拦着他打听闲话,他怕实话告诉冬花了,冬花太老实被人套话了,那他爹还不得吸血虫似的追去?还是等离开后再说实话。

“你答应了就收拾东西吧!我先把能卖的拣出来,全部挑去断头湾卖了,至于房子就给你阿弟了,留着也会便宜了李寡妇的儿子。”

冬花眼里起了泪花,捂着嘴点点头同意了。

陈锄头多的话没说,先去锅屋把唯一的一口锅下了,小心的绑好,又找出重要的东西拢一起,天黑挑着东西离开了村子。

次日上午回来,晚上继续挑东西送走,如此来回三四趟,把家里挑的空空的,要倒的房子送给了小舅子,两口子无言的出了村子。

……

村口干活的几个妇人说话,抬头看见俩人一步三回头的看村子,纷纷低头说了最近听到的传言。

“哎,你们听说了吗?陈鼻子赶走的娘子等钱治病,他大小子回来要钱,陈鼻子不仅不给钱,还把他大小子一顿毒打,逼的他大小子把家当都卖了!”

“真的假的?”接话的人吃惊的抬起头。

“真真的,这话还是锄头丈母娘说出来的,可怜锄头两口子!家里卖干净了也没几个钱,呶,小两口决定去乌溪坡做水鬼挣钱了。”

“那陈鼻子真丧良心呦!他婆娘可不给他少挣钱,他做人咋能这么毒?就是婆娘不中用了不管,锄头可是亲儿子的……”

“他就是贱的慌呗!一心管别人的种,眼里哪能看到自己的种了,不怪他丫头回来朝死了骂他,他婆娘走的那天哭的可怜的厉害!”

“村里不少想上花船的婆娘心思绝了,自己累死累活挣钱,倒头来养活别人的种,自己病了不仅不给治还给撵了,真是不得好死的黑心鬼,”说八卦的妇人破口大骂起来。

其他妇人听了脸上都是唏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了,能不上船就不上了,男人心狠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