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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我有一个梦,你想不想听

码头街芙蓉楼三楼;

“什么时候找到的他?”冰冷的女声好像锋利的脆刀,又锋又利还清脆,隔着厚重帘幕回话的小厮低着头。

“上个月底发现他在城里转悠,就是宣义大爷安葬的那天发现的,小的当时一晃眼跟丢了他,前几日打听到了人,他就躲在城里一个不起眼的茶铺里住着,小的找个时间……”

“不用找个时间,今晚就解决了他,别让他见了不该见的人,不然主子爷知道了可不如我好说话,”冰冷的女声打断了小厮的话。

“宣义大爷的事查到了吗?”女声又问。

“回夫人,宣义大爷的确是……是……是死于马上风……”

“而且还是酒饮多了导致的,那女人,小的也找到了她,她的确是百花寨二当家的人,”小厮硬着头皮说了大夫的诊断。

帘幕后面呼啦一声巨响,一地的碎瓷声格外的刺耳,随即女声像是淬了毒一般,咬牙切齿的和着血道。

“把她给我做成美人蜡烛,义哥根本就不好床帏之事,何来饮酒马上风之说?给我打,打到她吐出真话为止,她要是不老实,就让她尝尝胭脂绳。”

“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做,”小厮倒退着出了房,低头余光看了一眼在门口站着的人。

房间内小厮走后没多久,帘幕后面发出肝肠寸断的哭泣声。

一方雪白的帕子递过去,带着冷幽幽的清香味,静谧的空间响起淡淡的声音。

“阿娇莫要太伤心了,我不会让阿义不明不白的死了。”

宣娇抬起泪痕斑斑的脸,平日里英气明艳的容颜,此时布满伤心欲绝,眼里的悲伤都要溢出来了。

“六公子想必心里很是快活吧?与你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义哥走了,接下来是不是落到我了?”

“你是这么看我的?”凤池递手帕的手一收,眸光沉沉的逼视着问宣娇。

“不然属下该怎么看?你告诉我六公子?我夫君为公子出生入死,小时为公子挡了多少明枪暗箭?什么样的虎狼窝没经历过,为什么偏偏在楚溪郡没了?”

“他来楚溪郡才两年不到的功夫,被人发现死在床上,死的还如此恶心,六公子让属下……”

凤池倏地拿出一把精致的刀,握在宣娇的手里,对着自己的心脏就要扎进去。

“六公子……”

“你不是说,是我害死了阿义吗?既然我害死了阿义,你杀我给阿义抵命吧!”

“你真把自己当阿义的娘子了?那你又把我又当什么了?你还认我是你公子?”凤池愤怒的手握刀硬朝自己身上扎。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如此意思,我本可以跟娘娘入宫,是……是……”

宣娇猩红着眼说不下去了,她跟宣义都是崔家给唐夫人培养的人,唐夫人避居在佛堂的时候,就把他们俩安排给了三小姐和六公子。

在三小姐进宫的前一晚,六公子跟三小姐要了她,不知怎么被大公子凤淇,抓了六公子生活不检点的把柄,用以要挟她,让她把六公子与娘娘以后来往的消息,要一五一十的传递给大公子。

她第一时间告诉了六公子此事,六公子说就如了大公子的意,从此以后,她暗地里是大公子的人,义哥还照旧是六公子的人。

只是她没想到六公子,不知何时何地喜欢了她,娘娘知道后震怒,给了她两个选择。

一是直接给大公子做房里的丫鬟,二是进宫陪着娘娘,她还没来得及做选择,就被国公爷做主直接配给了义哥,俩人拜完堂都没撤蜡烛。

她就被六公子找夫人出面做主,名义撵回崔家去,实际是送来楚溪郡拿下芙蓉楼,她走的那天,夫人对拦着的国公爷说道。

“宣娇是我崔家的人,国公爷没资格插手处理此事,若是国公爷想耍威风,请管好唐家的人便可。”

就这样她被送来了楚溪郡,她来的时候还没安稳好,六公子信到,让她送消息给大公子,说她能不能在楚溪郡拿下芙蓉楼,就看大公子跟三皇子信王来往的深不深。

芙蓉楼背后的东家,是五皇子景王侧妃的哥哥,她好不容易得了大公子的安排,拿到芙蓉楼用牡丹夫人的名声,走至芙蓉楼明面才两年多的功夫,六公子就被大公子明目张胆的,送来楚溪郡做了药人。

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庆幸自己提前来了楚溪郡,历经千辛万苦拿到了芙蓉楼,能在接到义哥口信的第一时间,可以在东码头安然无恙的救下六公子。

可是为什么,她从小就熟悉的六公子,现在变得如此陌生?让她看不懂也看不透了?

“是什么?是你认命了是吗?”凤池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愤怒。

他真的喜欢过宣娇,她是除了长姐外给他最多温暖的人,做什么都第一时间护着他,现在竟然连她都不忠心了……

“你认命了我怎么办?母亲为了你不被唐国公拿捏,你知不知道她冒了多大的风险送你走?”

“我呢?我跟长姐死里逃生了多少回?我只有你跟长姐与阿义了,现在阿义又走了,就连陪我长大的阿谨,都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背叛我,你们都想背叛我是吧?都喜欢有权有势的大公子了?”

“公子你说什么?阿谨……他……”

“他可是陪你一起长大的,他怎么可能会背叛公子的……?”宣娇吃惊的看着凤池不敢相信。

凤池举起鲜血淋漓的手,扬起比哭还难堪的笑,眼里有着悲凉的碎光。

“很难相信吧?我唐六说来也是身份显赫的世家子,身边就这么几个信的过的人,却在我无知无觉的时候背叛我,特别是阿谨,简直让我死不瞑目!”

“他曾为我身上有十一处伤,其中五处是在盛京替我伤的,两处护我被大公子打伤的,一处护我在街上,被马车踏拉拽伤的,还有三处是护我去见长姐伤的。”

“他身上的每一处伤,我都知道,我心里都记得清清楚楚,就是这样一个忠心护我之人,最后竟是送我去地狱之人,”凤池说完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弯了他挺直的腰,也笑碎了他眼里飞溅的悲恸。

“公子……”宣娇愣愣的看着凤池忘了伤心。

“阿娇你说,阿谨都能被大公子收买去,我还敢相信谁?我还能相信谁?”凤池侧头笑问宣娇,眸光深处带着泣血的恐惧。

“外祖已不在世,舅父们心里思量颇多,母亲有心无势,唐国公如今什么忌惮都没有了,要不是长姐拼了命进宫站住脚,我的下场就是做药人,送来这里供那些人玩亵。”

“最后还落得个结交外官的重罪!然后被人押送回去问罪,被唐国公顺势大义灭亲,赐一碗假死药,给我脸颊上刻个“崔”字,挑断手脚筋,送去盛京最肮脏的风柳倌。”

“日日被唐家的公子们,带人取乐折磨,崔家骂我肮脏下贱辱了他们的姓,带累他们折损了很多有前途的人,他们没救我与长姐也就罢了!却一心希望我们姐弟死!”

“都说文人看着温文尔雅和善,不想手里的手段并不差武将什么,为了让我们消失不连累崔家,他们做的比唐国公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被唐家人看的很紧他们动不了,就把主意打到长姐的身上,让她本就艰难的日子活成了炼狱,她有身孕的身子被人生生打下来,那恶毒的嬷嬷们,当着她的面儿……”

凤池说到这似有承受不住,整个人暮气的靠着桌子,恍惚的站直了身体脸上忽明忽暗的。

“把胎儿做成药逼她喝下去,长姐受不了疯了,被人关在狭小的猫笼里,在喉咙处涂上鱼露,饿猫就这么把长姐的喉咙咬了洞,只因为她疯了,不知怎的指甲划伤了尊贵的陛下。”

凤池平稳的声音没了起伏,说完还冲宣娇咧了咧嘴。

“长姐死了后,又变得特别重要了,甚至重要到崔家可以为她的惨死赔上满门,只为了讨一出什么可笑的公道,我没死没一个人记得我,母亲也没死,同样也无一人记得她,只有长姐死时还在喊我与母亲!”

“阿娇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凤池好笑的盯着宣娇逼问。

宣娇嗓子干干的难受,眸光里都是惊涛骇浪的汹涌,她一个字都回答不出来。

“阿娇你为救我被人抓住,用了芙蓉楼里最好的秘药“神仙散”,当着我跟阿义的面被人在风柳倌……”

“而阿义,被我的好二哥,唐二公子砍了四肢,做成了名副其实的乌龟,每日守在我身边看他们折磨我。”

“他们不许他闭眼,为了防止他闭眼,还割了他的眼皮,我求他咬烂我的脸,被看管我们的人听见了,他们打掉了他满嘴的牙,割了他的舌……”

“他大概看我要解脱了,一日在客人出门间的机会挣着铁链子,头触柱脖子折断亡的,”凤池低头看手上嘀嘀嗒嗒的血,就好像宣义脑门上的大血洞,窸窸窣窣的往外流淌着。

他与他都被人折磨的面目全非,做梦都想解脱掉,可是又怕有一人离开,另一人没勇气苟活下来,他们的恨和仇不能没人记,可终究没人记得他们经历的一切。

凤池在梦里如同走马观花一般,看短暂的一生,活在二十八岁戛然而止,尝到了世间痛彻骨髓的折磨,他咽气时屋里还有三四个人,在排队的等着享用他,对了他也与阿义一样,没有牙没有舌,他们独独保护好了他的脸。

“公子……”

宣娇哽咽颤抖的抱住凤池,这可是她最心爱的公子呀!他最好干净整洁的人,怎么受得了如此污秽的亵玩?他怎么能受得了被人……

“你不是怨我把你送来楚溪郡吗?一直追问我时常做的是什么噩梦,为什么每每梦魇醒来,我总是害怕的颤抖不止?”

“非得划自己一刀才能清醒过来,这就是我最近两三年的梦,它是那么的真实,真实的我在梦里看你闭不上眼,我与阿义哭不出来喊不出来,我们头都磕破了他们都没放过你。”

“阿娇我实话与你说,我自做了梦以后,再心喜不了任何人,我与长姐要了你,就是想让阿义娶你,好好待你。”

“此事阿义那时也知我心思,你若是为了阿义与我生分了,我不怪你,毕竟在梦里,最后陪着我的只有你们俩。”

“我可以对任何人无情下手,阿娇你记住,我唯独不会对你跟阿义下手,永远不会,”凤池用力的握住宣娇的肩膀。

他眼眸里都是翻腾的阴骘看不到尽头,他身后是无尽的黑暗,好好的神仙人相,仿佛是地狱罗刹鬼披的人皮冒充而来。

“我不要公子喜欢我了,我只要公子活着平安,公子以后的行事阿娇不再多问,阿娇会永远陪着公子,不再让公子独自承受梦里的折辱。”

“若是让夫人知晓公子的梦,她该如何的痛心难耐呀!”宣娇捂着脸一字一句的呢喃,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

她只晓得公子自梦魇后看她眼神变了,他看人也不再清明坦荡,说话间字字句句里都是算计之处,且越发厌恶别人在意他的容貌,原来公子遭遇了这般地狱!

凤池眨了眨眼里水光,“你以为梦里我母亲的下场很好吗?”

“长姐出事的时候,她被唐国公以教导不善为由,把母亲吊在里佛堂内,足足风了两月有余才放下来,以偿还唐国公妹妹的恨呢!”

宣娇放下手红肿着眼睛道,“公子你想做什么就吩咐我,”说完去旁边柜子上拿伤药过来。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我什么不做,大公子的人手才会被盐院衙门兵剿个干净,我要等我的好大哥,恭敬的请信王分钱,那时候自然有别的皇子帮我做的。”

“阿娇,你要为大哥多多的赚钱,多多的给他好消息,让他在楚溪郡好好的出三年风头,”凤池看着自己的伤手没头没脑的说道。

“公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我听京里消息说大小姐有龙嗣了?”宣娇抬头笑问。

听到自己长姐的事,凤池没表情的脸松软的笑了一下。

“有四个月了,长姐定会平平安安的诞下龙嗣的。”

“嗯娘娘本就是有福之人,自然能平安诞下龙子的,”宣娇重新低下头说道。

“阿娇,阿义的死真与我无关,我手上不仅阿义出事了,我来楚溪郡用的三个水鬼,都接二连三的出事了,虽然所有的事,都指向百花寨二当家,但是我心里笃定,这事离不开我好大哥的手笔。”

“我目前什么都不能做,我只能慢慢抓住吴氏船场,在长姐诞下孩儿时,竭力保住她的位置,拉扯隆兴和成为楚溪郡的总把头,三年后利用景王出征脱身做皇商,我才好送唐国公和崔家一份大礼。”

“至于阿义的仇,时机到了我定会为他报的,绝不让他枉死……”

“我明白的公子,你让义哥悄悄回京给景王送消息,我便知道公子谋划甚多,”宣娇理性的头脑又回来了。

按照公子说的梦境,她跟义哥最后都会死,那还不如现在活着时候全力帮着公子,都说梦与现实相反的,可谁能说这不是一种警示?经历过那样的梦魇,他们如何再能生出旖旎的心思?

“公子,吴氏船场需要我派人帮你吗?”宣娇处理好凤池的手又问。

“难,吴玲珑才干不惧什么,但她父亲走后给船场安排的管事,只听她一个人调遣,甚至连最重要的家主令,他死前都交予了其他人握着,船场人对我甚为防备,再等等吧!”凤池皱眉摇头叹气

“家主令,会不会在贺家人身上?贺家可是吴家好几代的管家,”宣娇猜测。

“我试探过也不在,这事我会慢慢查找的,我得回去了,你万事注意安全,”凤池温情的抚了抚宣娇的头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