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赵淑自然是知道赵弼的打算,和他近来的动向,不过她要等赵弼将局布完,然后看他自己作死。
现在她已经没那给谁设套的闲情逸致了,左右总能让他自己作死。
局中的几位大臣,人人心中都有小九九,林朝英胆子比较小,为人又比较守旧,不善于冒险,对于答应赵弼的事,他迟迟做不了决定。
不过想到赵弼所言,他与杨家是姻亲,总还有些关系,对于说服杨仲,他很心动。
他这样的大臣,永远不是行动派,而是行动派。
赵弼走后,不过两个时辰,林秀雪便被接到了林家,林秀雪因在江影园算计赵淑,不成功,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林朝英低调的嫁给了杨时禤。
如今,肚子都大了。
“祖父,可是有事?”林秀雪问。
不怪她问得急,林朝英直接请她去书房,书房重地,女子多是不能入内的,林秀雪此时很是好奇。
林朝英沉凝片刻,一咬牙将赵弼的话说给她听,“你夫君可否能说动杨大人重回朝堂?”
林秀雪一听是赵弼的主意,心思转了几转,想到赵淑,她可是知道赵淑与赵弼不和,这两人不合,如今狗咬狗,自然是要添把火,最好把赵淑烧死!
虽然她现在与赵淑不是一个段位,但乃是很看不起当初那个事事询问她意见的郡主,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岂能放过?
“祖父,您别忘了,大堂哥还被判了罪,逐出家族流放边疆,此仇杨家岂能忘记?之所以跟着一起辞官,不过是有把柄落于他人之手罢了。”林秀雪嘲讽的说,“当初赵淑害得大堂兄被逐出家门,流放边关,如今是时候还了!”
林朝英眼前一亮,“还是雪儿聪明,祖父老咯,不如雪儿通透,这样,让禤儿先想想办法,打听一下亲家老爷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谢老贼手里。”
“是,祖父。”林秀雪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迫不及待的回了杨家。
杨时禤不过是旁支,但杨知章被逐出家门流放边关,杨家一时之间,难以找到足以扛住整个家族的人才,故此许多杨家子弟都有机会,能得到许多资源。
不过杨时禤至今也没达到前世的高度,就算再有才也没用,前世他的异军突起,是靠林秀雪的社交手段,如今林秀雪得不到赵淑的支持,在京中越发籍籍无名。
夫妻感情也不如前世好,前世林秀雪能助杨时禤上位,今生林秀雪只能带给他屈辱。
若不是杨仲家教严,非让他娶林秀雪,他定不会娶,不想娶,自然便不爱,尤其是林秀雪都比不上郝书眉三分之一。
林秀雪从林家回到杨府,一进门便问:“爷呢?“
丫鬟对视一眼,战战兢兢的答道:“在罗姨娘那儿。”
林秀雪气得脸色铁青,咬了咬唇,双手将手绢捏出一道道褶子,冷冷的道:“将他给我叫来!”
正说着话,杨时禤从月亮门处出来,身后小厮手里还提了个礼盒,“夫人好大的威风,竟让人将爷叫来,爷是你的奴才?任凭你呼来喝去?”
林秀雪看向方才回话的丫鬟,眼中杀气,没等发作,杨时禤便道:“你也别为难杜鹃,爷刚才确实是在怡萝院,不过现在爷要去六哥家。”
他说话间,已越过林秀雪,出了门。
林秀雪咬着牙,忍着喷薄而出的泪水,反手便一巴掌甩在杜鹃脸上,“贱人!”
“哟,姐姐怎发如此大的火儿?方才爷不是说了嘛,您别为难杜鹃,一切都是妹妹的错,姐姐若看不惯爷往妹妹那儿去,心里不痛快冲着妹妹来便是,何必为难一个丫头呢?”
来人是杨时禤新纳的罗姨娘,姿色要比林秀雪好些,看着温柔似水,身段也犹如水蛇般,不过最好看的要属她那双远山眉。
杜鹃看到罗姨娘立刻委屈的站到她身后,低低的抽泣,“姨娘,您别说了,都是杜鹃的错,杜鹃不怪夫人。”
她说罢又跪下来,并嘭嘭的磕头,“夫人,是杜鹃的错,求您别为难姨娘,姨娘心善,连蚂蚁都不忍踩,她对您没恶意,您有气就罚杜鹃吧,杜鹃毫无怨言。”
“姐姐,您何必如此吓唬一个小丫头呢,杜鹃平日里做事机灵,从不偷奸耍滑,这样的丫头,该赏,不过您是夫人,您想怎样就怎样,妹妹只有一句,您要罚杜鹃,也连同妹妹一起罚!”
罗姨娘说罢,也噗通跪下,脸上委屈得仿佛随时都能泪流满面,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林秀雪看得气血翻涌。
几大步走到罗姨娘跟前,扬手就要打,然而却被百合拦住了,只是拦住了又如何?
杨时禤去而复返,恰好看到她扬手,立刻冲过来抓住她的手,“你要做什么?我不是说了吗,不关她们的事,爷就爱去怡萝院!”
说罢,他心疼的将罗姨娘扶起来,并暖声细语的问:“可有受伤?疼不疼?”
“爷,妾身无事,您也别怪姐姐,姐姐是正室,罚一罚妾身也是可以的。”
杨时禤闻言冷冷的看向林秀雪,“正室?如果没有林家,她给爷做通房,爷都不要!”
林秀雪没有哪一刻如同现在这般难受,但她死死的咬着下唇,嗜血般的目光看向罗姨娘,罗姨娘得意的冲她笑了笑。
“你纵再不喜我,也不得不靠我林家,今日祖父找我过去,乃有事相商,你若想错过机会,便随你。”林秀雪丢下话,扶着百合的手,一步步艰难的走向自己的院子。
她也是硬气,杨时禤不过是旁支,而她是嫡长孙女,自幼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心里其实是看不起杨时禤的。
杨时禤眼眸一动,亲了罗姨娘一口,“爷将玉落在你那儿了,去给爷找来,爷现在有正事。”
罗姨娘也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自己没有林秀雪有身份,在仕途上也帮不上他的忙,很认得清自己的斤两,含羞点头,“爷,妾身等您。”
“去吧,。”一想到仕途上的事,杨时禤便没心思调情了,放开罗姨娘,追着去了林秀雪的院子。
林秀雪看到他跟进来,嘴角扬起苦涩的微笑,只是却还是要硬撑着,她坐下来,杨时禤则坐在她对面。
“说吧,老爷子找你去是为了什么事?”
林秀雪很不想说,但此事还得杨时禤去做,她强压住心中的怒气,淡淡的说:“祖父说,想请老爷回朝,如今皇上重整科举,于我们极其不利,四皇子已说服慧王等朝中大臣,联合起来反对皇上废除举荐制,若老爷能回朝,四皇子的胜算就要大许多。”
杨时禤不傻,他听罢,立刻便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想了想,道:“只是,要如何说服?”他并无把握说服杨仲重回朝堂。
林秀雪极想嘲讽的刺他一句,但她知道不能,如今他们是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道:“大堂兄不是还在边关吗?我不信老爷子能忍得下这口气!”
“对,多谢夫人提醒,为夫这便去大屋。”他极其聪明,一点就通。
林秀雪嘲讽的目送他离开,眉目犹如淬了毒。
百合亦是不平的道:“夫人,爷也太过分了,公然不给您脸,如今还不得事事靠着您。”
“哼,让他先得意,去,给我将那贱人叫来!”如今有了新依仗,她不怕对付不了区区一个妾室。
百合冷笑,屈膝下去了。
然而,不多会便又回来了,“那贱人呢?”没看到人,林秀雪大怒。
百合脸色也非常难看,噗通跪下,“夫人,爷派她给六爷送礼去了,六爷今儿新娶了一房姨娘。”
“嘭!”林秀雪气得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掀翻在地,“给我去门口等着,只要她敢回来!”
“是。”百合也替自家主子不值,以前在府上,人人敬着,宠着,如今却来杨家过生不如死的日子。
而杨时禤出了自己的府邸,直奔同巷的杨家大屋,还未到,便被人拦住了,当看清人的模样,他吓了一跳,“四殿下,您怎么在这?”
“先别问,跟我来。”赵弼带着小阮子,将杨时禤领到一个暗口。
“殿下,您这是?”他心中忐忑,不知赵弼找他所为何事,心中被未知的恐惧所代替。
当确保没有人能看得见他们的时候,赵弼停下来,并让小阮子掏出一把火绳枪,递给他,“将此物交给杨大人,他一看便知。”
杨时禤哪里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过赵弼让他办,他自然不敢推辞,忙不迭点头。
东西给他之后,赵弼不欲再留,吩咐小阮子将他带走,自己则站在暗处,注视着杨家的大门。
杨时禤见到杨仲的时候,忐忑的将火绳枪递到杨仲面前,并道:“四殿下让交给您。”
“恩。”杨仲如今没什么兴致跟他说话,表现也淡淡的,杨时禤讨了个没趣,在林家组织好的言语,也都不敢说了。
踌躇片刻,悻悻的告退下去。
但目的还没达到,还不能回去,他便在游廊里游荡,想找机会让下人传话。
不得不说,他的决定是明智的,若自己当面把话说出来,定会遭到杨时禤的责骂,毕竟杨知章在杨家可是禁忌。
只是,他都不敢随便提,下人就更不敢了。
他在这边踌躇不知该如何下手,而杨仲却看那火绳枪出神,他不是杨时禤,他一眼就看出赵弼的心思。
赵弼这是早展现自己的力量,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站在他那边。
然而,岂能轻易的就站队,伸手取来一本书,盖在火绳枪上,并未给赵弼任何的答复。
只是,赵弼若想要一个人表态,岂能容他冷处理。
杨时禤思来想去,最后将目光放在杨家长媳张氏的身上,张氏是杨知章的母亲,定最为心痛,也最好说服。
决定之后,他迅速出了杨家,去三顾斋买了些面膜,便去见张氏。
自从杨知章被逐出家门流放边关后,她整个人就憔悴了许多,也比同龄人显老,每日里除了摘花弄草,也没别的事,甚至于连小妾都不管了。
杨家大爷更是许久未踏进她的院子,杨时禤突然造访,张氏显得有些不开心,不过她好歹也是做长媳,掌中馈的人,不会情绪化的不见人。
“给夫人请安。”见到人后,杨时禤表足了敬意,同时将礼物奉上,而后开始说话,先是寒暄了一会,之后找机会转入正题。
“禤儿来此,可是有事?”张氏没有多大兴致,直接问他。
杨时禤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就驴下坡,直接说了,“有机会给大堂哥报仇了!”随后将林秀雪告诉他的,一字不落全说给张氏听。
“什么?果真?”张氏猛的站起来,激动的问,这一刻,她等了许多年,无时无刻不希望她的儿子回来,想着想着,她都要怀疑自己疯了。
仿佛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她再次问:“你刚才说什么?”
“有机会给大堂哥报仇了,只要报了仇,大堂哥就能回来!”杨时禤斩钉截铁的说,仿佛下一刻杨知章真的就能回来般。
张氏闻言,双手合十,双眸闭上,对着天空的方向祈祷,“神明保佑,保佑我儿早日归来。”
祈祷完,她睁开双眼,含笑看向杨时禤,“你放心,只要我儿能回来,好处少不了你的。”
一个时辰后,张氏打扮一番,走出了她的院子,直奔杨仲的书房。
她是长媳,杨仲对她自然不一样,让人将她请进去,又命人烹茶。
只是张氏心中存着事,见到杨仲后噗通一跪,“父亲,请您救救章儿,这么多年了,他受的苦也够了,父亲,看在章儿以前乖巧听话的份上,您救救他,儿媳求您了。”
说罢,她含泪嘭嘭磕头,直把额头都磕红了,也不停下。
不管杨知章如何,也不管张氏是不是好人,母爱都是伟大的。
杨仲叹了口气,目光扫向被书盖在下面的火绳枪,看来赵弼志在必得。
长孙被判罪,流放边关,亦是他此生的奇耻大辱!原本平静的心,被张氏几句话,撩得怒意丛生。
“起来,章儿是我的孙,我自不会不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