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宿夜以继日的努力下,这幅他创作生涯最大最用心的作品在月底完成,他来不及为此欢呼,因为他已经困的睁不开眼了。
“等我。”
丢下这两个字他去里间补眠了。
“齐宿?”
易教授还没放弃劝他参展,画室的门没关严,他道声歉推门进来,率先入目的便是画室墙上被白布罩住的巨大画框,他心头一动,先去找人。
齐宿在里面睡熟了,估计是好几天没睡怎么叫都叫不醒,易教授叹息一声,刚想离开,一阵穿堂风从门口吹进来撩起一片白布露出一点瑰丽的色彩。
鬼使神差的,易教授停下脚步。
心理斗争了好久,他终是没忍住好奇心。
白布扯落,易教授的眼孔睁大。
运用极致的浅色在视野间骤然铺开,小人在雪中乘风破浪,宏大的场景与独特的画面叙事完美融洽,现实都仿佛黯然失色。
他意识到这是他职业生涯难得一见的好作品,也是齐宿迄今为止最好的作品。
这样的作品绝不能被埋没。
他想起展览的受邀名单,所有人的中心便是那位天才滑雪运动员的母亲,陆筝陆总。
她一定会喜欢这幅画。
他会成名的。
绝对会!
补救没护住学生的机会就在眼前,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这场巧合的奇妙,放弃寻求齐宿的同意,重新把画盖上白布抱着画快步离开。
等到齐宿醒来一切皆以尘埃落定。
署上他名的作品已经摆入展览。
而今天正是开展日。
齐宿生来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您怎么能那么做?我说过我不参加了,您对我有尊重吗?那是我的作品!”
人不会是他的,但作品总是!
易教授不解:“你创作出生涯之最难道是摆在画室里吃灰的吗?”
“我不是创作给别人看的,那是我的,我不需要别人来欣赏‘她’!”
“我看你是在画室里待太久待出疯病了,你就这么想屈居人下?成名的机会你不要,上次郑昆抢了你的位置,你就不觉得委屈吗?”
“那是我的事老师!”
齐宿说:“我不需要您为我做决定,之前您没有说话,您就始终沉默不好吗?”
“你是在怪我?”易教授神伤,“我知道你一直……”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从来没怪过您,现在的重点是您擅自拿走我的画!您从来就没尊重过我!”
易教授收敛神情:“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把画送过去了,你想再说什么也晚了!”
齐宿气得攥紧双拳,摔门而出。
“学长,导师也是为了你好,这次对你来说是一个机遇。”
“我不需要这种机遇。”
他们从没见过素来温柔和善的齐学长冷脸,纷纷吓了一跳。
“学长,学长,你要去哪儿?”
他要去把画拿回来。
齐宿从学校打车到画展一路狂奔。
今天是内展日,来的皆是媒体和大人物,他想从正门进去几乎不可能,他绕到后门,一心挂念拿回作品的愣头青没意识到自己撞了人。
“啊,你没长眼睛吗?”
熟悉的女声,在电视报道里听过无数次。
他低头看去。
青春靓丽的少女皱着漂亮的眉头,与电视里不同她没穿略显厚重的滑雪服,发丝乖乖巧巧地扎在两边。
一身修身的高奢小白裙,藕臂裸露,比猫还夺目的琉璃眼珠也未被滑雪镜遮掩,手上还夹着未熄灭的烟,是最纯粹的她,叛逆又乖顺。
猝不及防的相遇,齐宿没有任何演练和准备,像命运的玩笑。
他成功地宕机了。
受不了虚假奉承的薛知恩出来透气,没想到被个笨蛋男青年差点撞倒了,好在她底盘稳,不然不知道要多丢人。
她忘了自己是来偷偷抽烟解闷的,不爽地指着他教训。
“展览都结束了急着干什么啊,那么大个人了走路不知道看路吗?要是把我撞倒了,我妈不会放过……”
她突然止住话头,侧身说:“你赶紧走吧。”
“我……”齐宿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伸出手,“你好,我想要你的……”
“薛知恩,走了。”
签名。
巷口的一声呼唤打散他最后两个字,薛知恩听到声音一激灵慌忙把手上的烟头塞他指尖。
哒哒哒往巷口豪车快跑几步,女孩回头昂着下颌说:“你撞到我,我栽赃你,我们两清了。”
“……”
“身上都沾上烟味了,妈妈不是说过了不要跟不三不四的人说话,以后看到那种人离远一点。”
她笑着挽住母亲的手臂:“那妈妈我们快走吧。”
齐宿最后看到的是她雪白的裙角,以及她母亲警惕轻蔑的眼神。
他看着她留下的烟头,烟嘴上似乎还残存她的气息,甜的,像雪掺上蜜糖,他珍而重之地收了进胸口。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他甚至说不利索一句话。
也是第一次,他对金钱和成名有了欲望。
他想跟她光明正大地说话。
他想跟她握手。
他想跟她认识。
他想跟她……
他好想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