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微亮起,如墨般的夜幕还未完全褪去,天际线上泛着一丝朦胧的鱼肚白,龙城的四个渡口边,早已有人群陆陆续续地集结,有行色匆匆的商人,背着行囊的旅人,更多的却是朴素衣衫的百姓。
龙城虽无夜禁,不设城门,无有阻碍,四个进出的渡口却是夜间关闭的。
渡口一隅,一处专供天龙国贵族进出的入口,雕梁画栋,装饰精美,略显清冷,此时已有白衣老者静静伫立等待,身边几个少年少女,俱是风尘仆仆的模样,眼神中却都透露出紧张与期待,时不时地望向老者。
白发老者,正是泾阳白氏老祖白亭山,身边几人都是白氏子弟,白宇、白狄也赫然在列,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只因白亭山手中,今日大吉的卦象。
白亭山早在昨日就到了龙城,还与雷氏老祖雷奔,一起参加了龙城拍卖会,收获颇丰,不料晚间时分,随手卜卦,却是大凶之兆,急急忙忙离开龙城,又转危为安,卦象直指泾阳白氏。
‘昨日还是凶吉难测,今日却是大吉了,龙城必有变故,待我算上一算。’
白亭山袖中掐诀,慢慢推演,或神色凝重,或眉头松解,透过层层黑暗,昨日之真相逐渐显现。
‘龙宫三比,龙城拍卖会,都是一等一的好事,那这凶到底应在哪里,嗯,昨夜大战?’
卜卦并非毫无根据之事,越多人知道,越寻常的事情便越容易算到,昨夜龙城飞将和黄金甲两场大战都并未遮掩,知之者甚众,很快就被白亭山算出,诸多细节犹如亲临现场。
‘龙城飞将、黄金甲死伤惨重,道子级人物出手!好险,还好昨日出了龙城,若是被殃及池鱼,非死即伤啊!’
白亭山暗呼侥幸,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必然不是好事,躲过一劫,再细节他就算不到了,但算不到,本身也是一种提醒,不是自己能够掺和的事情。
‘那大吉的卦象,会应在哪里呢,是白氏子弟会被仙府高门看中带走,还是那蛊之体系妙笔生花?’
卦象之事,总是朦朦胧胧,况且白氏这道智道传承,也并不如何优秀,白亭山始终未曾普及,就是要留给这些年轻人更好的机会。
很快,白亭山等人便被恭敬的接入城内,守城的士兵脸上露出敬畏又热切的神情,到底是本家的金丹修士,是天龙国修行界的中坚力量,到哪里都是最尊贵的座上宾,一时间气氛热烈,恭维之声此起彼伏 ,白亭山偶尔还礼,便让人受宠若惊。
进入龙城,城中的喧嚣如潮水般扑面而来,入城几步之后,白亭山却停了下来,嘴唇紧抿,脸上的线条变得格外冷峻,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他没有方向,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寻,久久站立,进退不得。
“老祖,接下来我们该去往何处?”
白亭山稍稍收敛思绪,向着白狄看来,进入龙城,他始终还未曾决定方向,这些白氏子弟就跟着站在原地,此刻白狄开口,他才豁然开朗,既是这些年轻人的缘法,便让他们自己去寻便是。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今后有何成就便看今日,你们自行散去,去寻找自己的缘法,我老啦,便在这里等着你们。”
“若是没有收获,便去桃园碰碰运气,实在是找寻不到也没关系,家族永远欢迎你们。”
风轻轻拂过,扬起一片淡淡的尘土,白亭山抚须而笑,衣袂飘飘,眼带鼓励的目光,绽放出一抹慈祥和煦的笑容,既让几位少年少女内心忐忑不安,又升起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互相对视一眼,一一告退,怀揣着复杂的心情,三三两两结伴的走入城中,融入那熙熙攘攘的人群。
待少年少女们的身影消失不见,白亭山拔下一根白色长须,吹了口气,在原地又幻化出一个白亭山静静等候,白亭山自己则手持祖传风水盘,迈步而去,同样去寻自己的缘法。
……
天光大亮,带来温暖和光明,大街小巷热闹非凡,未曾受到昨夜大战的影响,四周叫卖声不绝于耳,白宇却始终不曾理会,心思沉重,左瞧瞧右看看,搜寻着每一个角落,却始终寻不到一丝机缘的影子,不免焦急起来,额头都冒出细密的汗珠。
‘难道我会无功而返?属于我的机缘究竟在何处?’
心情烦躁之间,白宇却瞥见了一个站在糖葫芦摊贩前的少年,十二三岁,个头不高,衣着华丽上乘,嘴角却流着口水,直勾勾地盯着那一串串裹着晶莹糖衣的糖葫芦,白宇灵光一现而过,快步走上前去,脚步都轻快了三分。
眼前这七八岁的孩童,已经在自己面前站了许久,却不花钱购买,一看就是没钱的鸡娃,糖葫芦摊老板正要呵斥,却被白宇递过来的一块银锭阻止了。
在糖葫芦摊老板的千恩万谢之中,白宇接过了那根糖葫芦靶子,递到了白尼的面前。
“上仙,请用。”
白尼本来还流着口水的模样,慢慢变得认真起来,带着邪魅的微笑,上下打量着白宇。
白宇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汗水止不住的冒出,却依旧保持着僵硬的笑容,牢牢的抓着糖葫芦靶子,就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在佛门的深邃教义里,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的四相说法,源远流长,蕴含着对世间万象与人性本质的深刻洞察,糖葫芦摊老板眼中的孩童,白宇眼中的少年,都不过是佛子白尼众生相的外在表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如梦亦似幻,应作如是观。
“还算有些佛心,以后跟着我吧。”
“欸。”
白宇瞬间心花怒放,满心的焦虑统统散去,浑身压力都一轻,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狂喜,扛起那根糖葫芦靶子,轻轻搁放在肩头,亦步亦趋的跟在了佛子白尼身后。
谁能想到,一桩仙缘,有时候便是一根糖葫芦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