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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历史军事 > 南北赤血录 > 第7章 龙三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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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十多人鱼贯而入走入大堂。

大堂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来人身上。

这些人全都身着一样的蓑衣蓑帽,他们走到大堂中央就静静站住,领头的一个不动声色地取下蓑帽,露出一个油腻的秃头和一张满脸横肉不可一世的圆脸。身后的一个跟班麻利的帮他解下蓑衣,又露出一身俗不可耐的黄色锦袍。这人约摸四十岁左右,一双绿豆般的小眼发出闪亮的精光,他先朝大堂里面扫视了一番,并不发一言。其他的十多人也都各自摘下蓑衣蓑帽,露出一身黑色的短打和彪悍的身形,看模样这些人绝非善茬。

掌柜是见过世面之人,看这些人的装扮就知道来者不善,他亲自从柜台里面迎了出来,对那领头的秃头礼貌地说道:“各位是来吃饭的吧,请随我来,后面有雅座。”

那秃头身子却动也不动,随行的其他人也是纹丝不动。见此情景,掌柜的却并未显尴尬,他挺直腰身,面露微笑,继续沉声道:“各位如果既不是来吃饭也不是来住店,烦请速速离开,不要耽误我们做生意。”掌柜的说话很直接,也很硬气,一点也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龙三客栈能在此处立足,确实也有硬气的资本。除了城堡一样的设施,龙三客栈还拥有一支几百人的武装卫队。这些武装卫队平时护卫客栈和附近道路沿线的畅通,据说是得到官方默许的。由于四平山内的盗匪数量不算庞大,平城府在这一带并未部署固定的巡防部队,所以平时的防备盗匪和维护沿线治安也依赖龙三客栈的武装卫队。听说客栈老板跟平城府相关官员的关系很熟,这些私人武装卫队相当于拥有半官方身份。按道理,龙三客栈的卫队实力已名声在外,还从未有人敢在龙三客栈挑事。这些人是不知道龙三客栈的背景,还是他们有更硬的后台?

那秃头冷笑一声,对掌柜并不理会。他的视线已看到白衣公子。他终于开口,他抬手指了指白衣公子那桌,对身后的人冷冷发令道:“就是那桌。”

话音未落,身后已有八人纵身一掠,上前围住了白衣公子那桌。

大堂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白衣公子身上。他那两个白衣随从早已抽出随身长剑,护在左右。

白衣公子却还在喝酒。他往身前的酒杯慢慢倒满一杯,又慢慢拿起抿了一口,他的手很白,手指修长如玉,手掌很平静,杯中的酒也丝毫未撒。他仍然安坐,并不说话。

他身旁的书童却起身笑道:“你们追了我们一路,不累吗?这么大雨我们也走不成,不如等大家都吃饱喝足,再做了断。”

大堂内看热闹的众人都有点糊涂,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更不知道他们因何结了梁子。

掌柜的朝一个伙计使了一个眼色,那伙计点头会意,悄悄出了大堂。

那秃头只是冷笑,沉声道:“我们龙虎山庄可不是好欺负的,我们家小姐知书达理,年轻貌美,岂是这位公子想甩就甩的。”

大堂内众人一片哗然,同时又都松了一口气。这个秃头壮汉原来是替自家小姐来追亲的。事情只要跟姻亲有关,总不会太坏。

那书童笑道:“男女姻亲本就是你情我愿,我家公子并未看上你家小姐,何况本就只是一面之缘,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那书童还想继续说下去,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忽然从大堂门外传来,笑声未毕,一个紫衫女子已在门口闪现。转眼间,这紫衫女子已来到白衣公子面前。大堂内已有人张大了嘴,说不出话。

这紫衫女子已不能用寻常的美貌来形容。只见她眉如新月,眼似秋波,肤如凝脂,身姿轻盈飘逸,翩若惊鸿,称得上姿容绝代。她手持一把小巧的丝薄绢扇,半遮面半娇笑道:“我看上的又不是你的书童,公子为何自己不出声,莫非是有难言之隐?”

白衣公子紧握酒杯的手仍很冷静,他低着头不说话,自顾自仍在夹菜喝酒。

紫衫女子看着白衣公子白皙如玉的脸颊呆了一下,又娇笑道:“公子越是不理我,我越是喜欢你,即便你已有老婆,我也不嫌弃做小的。”

大堂内众人都哄堂大笑,已有人起哄道:“这么好的事,公子就从了吧!”还有的人边摇头边喃喃自语,“这样的美事怎么就没有落到我头上?”

那书童悠然道:“你们当时是怎么说的——要么留人,要么留命。这样的强迫婚姻,倒是少见得很。”

众人听闻此话皆愕然。如果不能结亲,便要人性命,这确实说不过去。

大堂内正喧嚣尘上,突然又传来一个清澈明亮的声音,“听闻龙虎山庄的二小姐花容绝代,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一个灰布长衫,束发布冠,目光柔和的年轻公子背着双手,微笑着从门外走进来,身后跟着的是一个背着一把黑色弓箭和一壶白羽箭的青衣人。

这灰衫公子身姿挺拔,面容俊美,脸上带着纯真的微笑,一看就令人心生好感。这二人竟然就是赤血盟的公子田冉和他的随从成云。赤血盟在江湖上向来隐秘,见过的人并不多,所以大堂内并没有人认出来。

但那秃头壮汉看到田冉进来脸色却随之一变,方才倨傲的神气已经不见了。他偷偷朝二小姐使了个眼色,二小姐却似乎没看见,她已被田冉吸引住。

田冉跟白衣公子都是极为俊美之人。但两人之美又有明显不同,田冉是目若朗星,剑眉星眸,外形更俊朗洒脱。而白衣公子则是面如冠玉,清新俊逸,更显温文尔雅。

二小姐禁不住娇笑道:“今日真是撞了桃花运,若不是我已发誓非这位白衣公子不嫁,我,我就……”她话未说完,已娇羞的用绢扇遮面,退到秃头壮汉身后。

那秃头壮汉以手附耳,在二小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二小姐脸色也为之一变。她目光闪动,眼神死死盯着田冉,突又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她边笑边道:“真是想不到神秘的赤血盟田公子竟然这么年轻俊俏,不知可否婚配?我还有一个妹妹,美貌更甚于我,我们龙虎山庄可是极愿意与赤血盟结亲的。”

田冉也笑了,他面露无奈之色道:“只可惜我早有媒妁之约,要不然我定然会去龙虎山庄看看你妹妹是不是也跟你一样轻浮无礼。”

二小姐脸色一沉,闷“哼”一声,拂袖退到秃头壮汉身后。

那秃头壮汉抬手抱拳,沉声道:“在下是龙虎山庄的庞隆,我们龙虎山庄跟赤血盟素来并无瓜葛,这个白衣公子今日我们要带回去完婚。我们的事情田公子还是莫要插手的好,免得伤了两家的和气。”

那掌柜的冷笑道:“可惜你们来的不是地方,你或许还不知道我家老板是赤血盟的人,这里本就是赤血盟的地盘。你们在这闹事,我们当然要管。”

田冉微微一笑,以手附耳在掌柜耳边说了几句,掌柜随即退下。他转头对庞隆说道:“为何你家二小姐定要带这个白衣公子回去完婚?强买强卖都于理不通,何况是人?”

庞隆正色道:“我家二小姐抛的绣球恰好被这位公子得到,这难道不是天作之合?既是天意,悔婚岂非大逆不道?”

那书童急忙大声道:“不是这样的,我们当时只是正巧路过龙虎山庄,那路中挤满了人,我们被围在中间,不知怎么那个绣球就落到了我家公子怀里,并不知道是二小姐在掷绣球选婿,纯属误会。”

情况原来如此。大堂内众人一下都安静下来,都在翘首观望这事情会如何收场。

这时,掌柜的忽然端来一杯茶,亲自摆在白衣公子面前,小声说道:“公子喝口茶,消消气。”手指离开桌面前轻轻弹了两下茶杯底部。

白衣公子心念一动,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睛向下一瞥,只见一张小纸条压在下面,上面写着几个字“龙虎山庄已知道你的身份。”白衣公子目光一闪,却还是面无表情,默默地将那纸条拿在手里揉碎。

田冉笑道:“抛绣球选婿当然无可非议,可你们是不是忘了,这里可不是龙虎山庄。”他身旁的成云早已按耐不住,高声向庞隆喝道:“这里可是赤血盟的地盘,容不得你们在这里撒野!”

白衣公子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神有点奇怪。眼中既带着对田冉的欣赏和感激,更多的是对龙虎山庄的疑惑。

赤血盟的名号在江湖早已广为流传,他没想到这个龙三客栈竟然就是赤血盟的地盘,更想不到眼前这个俊朗洒脱的年轻人还是赤血盟的盟主田公子。

他看着在眼前卖力表演的龙虎山庄的庞隆和二小姐,那张纸条已让心中的疑惑骤然明朗,绣球原来并不是那么巧落在他身上。龙虎山庄不过是地方一霸,背后指使的人是谁?

白衣公子此次轻装简行,知道的人并不多,没想到不到一天时间,龙虎山庄已知道消息。这其中是谁走漏了消息,他竟完全一无所知,想到此行的目的,他心中一寒,平城的事情可能远比他预想的更加复杂,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和多方势力的纠葛,要如何理清头绪,逐一化解,恐怕绝非易事。

事已至此,白衣公子决定不再隐瞒,他向那书童点点头,打了个手势,目光坚定,带着骄傲的尊贵和无上的尊严。

那书童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大声喝道:“近卫门办案,谁敢阻挡,杀无赦!”

大堂再次鸦雀无声。

外面的雨还在不停下,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掠过窗外的风声却已变缓。

除了雨声,大堂内只剩下众人面面相觑的惊奇。事情的发展出人意料。

没人想到白衣公子竟是近卫门的人。近卫门代表的就是皇家,身份尊贵,拥有无上权力。没有人蠢到会跟近卫门做对,除非他的野心已超越皇权。

龙虎山庄的庞隆和二小姐已经带人悻悻离去。他们再强横也不敢在赤血盟的地盘动手。

龙虎山庄不过是地方一霸,实力尚不足以跟朝廷做对,背后指使他们拦截白衣公子的人又是谁?

这些对白衣公子来说仍是疑问,今天本就有太多事情是疑问,有些疑问你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就无法弄清楚,有些却可以。赤血盟是如何知道幕后详情的?他现在就可以当面质问。

白衣公子轻轻招手,示意田冉入席而坐,两名白衣随从和那个书童都已肃立在白衣公子身后,即便他们都没有身穿官服,那无法掩饰的气场让白衣公子看起来更显尊贵。

田冉毫不在意,也不客气,拉开椅子,就在白衣公子对面微笑着坐下,心怀坦荡地跟白衣公子四目相对。

白衣公子面上全无表情,只是无声地看着田冉消瘦的面庞和一双既清澈又柔中带笑的眼睛,他起初有点好奇,赤血盟这样神秘的帮会,公子竟会是这样一个俊朗洒脱的年轻人,这让他意想不到。但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他竟觉得田冉像是在哪里见过,这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忽然从脑海里冒出来,完全不受控制,很快又倏忽而去,像是一闪即逝的流星。

白衣公子在田冉身上多看了几眼,似想找到他身上隐藏的什么东西。然而田冉眼神平静,眼眸更清澈见底。

白衣公子有些不甘心,悠然开口道:“听说赤血盟一向深藏不露,江湖上只听到关于你们的传说,却难见到你们的人,没想到今晚不但知道了赤血盟隐藏的地方,还见到了田公子本人。”

他话锋一转,扶着桌面半起身凝视着田冉道:“你们既已知道我的身份,还知道什么?”

“近卫门指挥使陈楠微服出行,又冒雨赶路,想必是有要事在身。”

田冉示意掌柜的重新上酒菜,他面有歉意,抱拳拱手,接着说道:“陈指挥使路过我们这里,是我田冉招待不周,让指挥使受到恶人叨扰。今晚指挥使尽管放心在这里留宿,我们确保这里的安全。”

这白衣公子原来就是近卫门的指挥使陈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