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槐摸了摸裤兜,邹起眉头看向夏天。
夏天已经踮起脚尖凑到他面前,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梢扫过他的下巴。
“怎么了?”她的瞳孔里跃动着蜜糖般的光泽。
“我手里的钱是二十年后的,现在和废纸没区别。”
她忽然张开五指在眼前晃了晃,如同要捕捉阳光的顽童:“没关系哦,弟弟。”
话音未落她就拽住江槐的袖口原地转了个圈,碎花裙摆绽开层层涟漪,“只要这样——”她踮起脚凑近对方耳畔,温热的气息里带着薄荷糖的甜香,“闭上眼睛数到三!”
世界在睫毛轻颤的刹那开始加速。
夏天的手还攥着他的衣角,指节在流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她哼着不成调的儿歌,数着穿梭的光影,霓虹灯带像藤蔓攀附上钢筋水泥,街边早餐铺蒸腾的白雾转瞬化作日落中的余辉。
街边银杏树上的树叶发出嫩芽又瞬间脱离枝头,四季在江槐眼中迅速掠过。
当时间流终于平缓时,夏天突然“哇”地惊呼出声。她踮着脚去看空中绚烂的广告显示屏,投影的光斑在她脸颊跳跃成雀跃的蝴蝶:“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夏天拽着江槐的胳膊往前冲,她踏着新买的帆布鞋踩过刚洒过水的柏油路面,溅起细碎的水珠。
她突然刹住脚步,仰头望着半人高的巨型奶茶杯雕塑——杯口的奶油泡沫正在LEd屏上缓缓流动,戴着雪王头套的店员正挥动充气应援棒招揽顾客。
“这是真人扮的雪王!”江槐解释道。
她踮着脚去够人偶毛茸茸的手掌,眼中充满了光芒,晶莹剔透宛如钻石。美食街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里,她突然抽动鼻尖:“那是什么?”
夏天正趴在寿司店的玻璃幕墙上,看着传送带载着餐盘循环往复:“原来不用伸手拿,食物会自己转圈来找我们呀!”
她突然转身看向江槐,身后是寿司店腾腾的香气。
“想吃什么?”江槐摸了摸夏天的头,“寿司还是火锅?”
“都想吃一遍!”夏天笑着说。
“好!”江槐话音未落,夏天已经蹦跳着踩上寿司店门口的光影地砖。霓虹灯牌在她瞳孔里折射出彩虹糖般的碎光。
她突然扯住江槐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会不会很贵?”
“不会。”江槐有些心疼她的懂事。
展示柜里的旋转刺身拼盘,三文鱼腩的橙红光泽映得她双颊发亮,不过吃过几个寿司以后,她突然失去了兴致。
“不喜欢么?”江槐问道。
夏天摇摇头表达了否定的意见。
“那我们去吃火锅!”
当火锅店门帘掀开的刹那,红油沸腾的咕嘟声裹着牛油香扑面而来。
“好香啊!”
夏天看着人家锅里九宫格里的汤底像熔岩般翻涌喊道:\"这个!我要这个会冒泡泡的岩浆格子!\"她突然伸手虚抓飘散的蒸汽,看它们在指尖凝成白孔雀尾羽的形状。
当第一片雪花肥牛在滚汤里舒展时,她慌忙问道江槐,眼睛却弯成小月牙:“这个好了么?”
夏天手中筷子尖在火锅汤中游走,突然戳了戳江槐的手背问道。
“再倒数十秒!”
“十、九、八……”
夏天双眼盯着筷子认真地数起来。
江槐没由来地想起小时候,父亲带自己在街边吃火锅的场景,那时候吃一次火锅也是极为奢侈的事情,他也和夏天一样总是问:“这个好了么?”
父亲总是笑着说:“你再倒数十个数就好了。”
“这个比刚刚那个寿司好吃多了。”夏天将雪花肥牛放在油碟中沾了沾,又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
“必须的,”江槐看向窗外,窗外人流如织,这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安宁,“多希望这一刻能永远继续下去。”
“神么?”夏天嘴里嚼着食物,发音含混不清,“弟弟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明天去游乐园玩!”
“真的么?”夏天眼睛变成了星星,“博士总哄我说,只要我乖带我去游乐园。”
江槐猛然间意识到一个重要的情况——之前一直萦绕在她身上那股强烈的精神污染此刻竟然毫无踪迹可寻!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惊讶不已,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身上的精神污染……怎么会突然间就不见了呢?”
听到江槐提及“精神污染”这个词,夏天不禁面露疑惑之色,目光直直地看向江槐,反问道:“精神污染?你说的是我脑海里时不时出现的那些奇怪杂音吗?”
见江槐点头示意,夏天便接着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每当我集中精力的时候,就能将那些扰人的杂音给压制下去。所以对我来说,它们并不是什么特别难以应对的问题。”说完之后,夏天还耸了耸肩,一脸轻松和满不在乎的模样。
“那肯定不会是轻松的事情,对吧。”江槐轻轻地说。
滴答,滴答,滴答。
雨滴撞在橱窗上。
“嗯,博士说过如果我不能学着压制那些声音,我就不能和朋友一起玩耍。”夏天眼角流出泪水,声音在喉咙中打转。
“我想和弟弟妹妹们和朋友们一起玩,我想再一个人了。”
“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江槐轻轻说,“我们去时间的尽头,一起去找那个最美好的结局。”
“嗯!”夏天伸出小手指,“拉勾!”
“好,拉勾!”江槐伸出手和夏天的小手指勾在一起。
“轰!”天空突然出现剧变。
“怎么了?”江槐透过雨幕看向天空,漆黑的天空中央裂开一条缝隙。
“来了。”夏天看着天空的裂缝喃喃自语。
“什么来了?”
“时之渊,”夏天微笑着,“时之渊从来都不是封印,而是我身上的枷锁。”
青铜编钟的轰鸣声碾过整条街道,空气里泛起蛛网状的波纹。
倒悬的雨珠折射着霓虹微光,如同千万枚棱镜将世界切割成碎片。
火锅店门口举着手机自拍的女孩睫毛凝结着霜花,外卖骑手的电动车轮毂上还悬着半圈飞溅的水珠。
一切都停滞了。
黑色锁链破空时带起刺耳的金属颤音,链条表面浮现出暗红色咒文,如同无数只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它们扭曲着穿透凝固的雨幕,沥青路面被犁出焦黑的沟壑,炸开的火星在静止的水珠间燃烧。
“剑!”罗睺的佩剑赫然出现在江槐手中。
锁链下一瞬间便击中,江槐手中格挡的剑。
江槐的虎口被剑柄震得发麻,罗睺剑幽蓝的刃光在雨中划出新月状残影。断裂的锁链碎片擦过他颈侧,温热血珠刚渗出就凝固成猩红的冰晶。
他能感觉到夏天手腕脉搏在掌心跳动,那频率快得像要冲破皮肤。
“这是规则之力,凭你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罗睺的声音裹着血腥味在耳道里炸开,“献出你的眼睛!或者肾!我可以帮你试试,”
江槐踹飞迎面扑来的半截锁链,断裂处喷涌的黑雾腐蚀了他的鞋尖。掌心黏腻不知是血还是汗,他嘶吼着挥剑劈开雨幕:“滚开!”
他们撞碎无数悬浮的雨珠,每一颗破碎的水珠都在空中绽开慢动作的涟漪。身后锁链组成的黑色浪潮不断重组形态,时而聚成巨蟒时而散作鸦群,被斩断的链条落地就化作扭动的蝌蚪状黑影。
当江槐拽着夏天跃进地铁闸机,逃进空无一人的轻轨站。
“我们逃不掉的!”夏天呢喃宛如自言自语。
“相信我!”江槐转向身后,身后并没有锁链的痕迹,只有轰鸣的钟声在耳边回荡。
“你打算怎么做?”罗睺挺拔身影出现在江槐身边,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年。
江槐面露笑容,下一刻庞大的锁链拧成的螺旋钻头,带着尖端亮起刺目的白光,从他们头顶钻出来。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和令人胆寒的气势,那仿佛无穷无尽的锁链洪流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黑色巨浪一般,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江槐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每一条锁链都闪烁着寒光,上面布满了锋利的尖刺,它们相互交织、碰撞,发出清脆而又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
“就是现在!”江槐脸上长出面具,身体内沉睡的兽性人格瞬间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