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
等群臣奏事差不多结束的时候,朱棣说话了。
“朕以前将北平升为行在,欲提为北京,将来或定都于北,你们觉得如何?”
前几秒还安静,百官们还在消化这句话的信息。
随后朝堂上轰的一声,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宛如一万只苍蝇在身边乱飞。
朱棣没想到大臣们有这么大的反应,微微皱眉。
朱高炽昨天已经听解缙说了皇上猪呢比迁都的事情,是以彻夜难眠。
今天盯着一对熊猫眼就来早朝了。
原本计划着下了朝好好和父皇聊聊,可没想到父皇这么着急,竟然公开讨论了。
朱高炽趁着群臣激荡的机会,站出来反对迁都。
“父皇!儿臣以为不妥!”
“哦?”朱棣目光一凝,盯着太子。
朱高炽被他看的有点紧张,但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
“父皇,太祖定都于此,自有其道理,如今已经三十多年了,何必再改变呢?”
“况且北方多战事,将来......万一不幸,则必定朝局动荡啊!”
“还有百官在此也几十年了,都已经习惯了南方的生活,家业都在应天,如果迁都,怕是影响朝廷办事速度。”
朱高炽每说一句,朱棣的脸色就冷一分。
朱高煦看到朱棣的脸色不好看,知道是个机会,连忙站出来反对朱高炽。
“父皇!儿臣倒是觉得,迁都北平乃是上策!”
“北方鞑靶、瓦剌如今势弱,若是迁都北上,必使他们更加不堪。”
“还有,父皇更适应北方的气候,如果迁都,肯定能更有效的处理政事!”
“大哥不考虑父皇,只考虑臣子,未免不够细心啊。”
朱棣脸色稍缓,还是这个老二心疼他。
对于太子,朱棣越发不满意了。
无论是之前追缴亏空,还是后来摊丁入亩,到最后派郑和下西洋,太子每一件事都反对。
反对的理由也还都一样!
都是什么劳民伤财,空耗国力!
弄得朱棣里外不是人,好话都让太子说了,那自己这个皇帝只能扮黑脸了。
此时朱高炽被说的不知如何驳斥,这分明就是在扣帽子。
而不是就事论事,以至于不知如何反驳。
况且朱高炽也知道,父皇更喜欢二弟,因此这种争论毫无意义,只会引得父皇更加厌恶自己罢了。
大臣们都安静了下来。
看着这两个殿下争论。
没办法,臣子和臣子讨论,殿下之间的讨论,他们一般是不会掺和的。
虽然明面上讲,皇帝的家事也是国事。
可在朱棣当皇帝的时间里,还真没人把皇帝的家事和国事混作一谈。
解缙原本也是在旁观,可看到太子被驳斥的说不了话。
心中就很愤怒了,主辱臣死啊!
若是此时还不说话,那自己这个坚定的太子党如何能面对自己的内心?
解缙往前一步,直视汉王朱高煦:
“汉王不去就番,倒在此讨论国事,于理不合啊!”
朱高煦双指如剑,指着解缙,怒道:“你......”
解缙这话摆明了就是嘲讽朱高煦不去就番。
当初太子位置定下来的时候,还给封了朱高煦为汉王,属地在云南。
朱高煦先是生病,然后跑到宫中抱着朱棣就哭。
还说什么:“儿子又没犯错,为什么要罚我去那么偏远的地方!”
朱棣一时心软,便让朱高煦留在了应天。
此时解缙当众说出来,就是嘲讽朱高煦不要脸。
朱棣听了也不高兴,埋怨的看了一眼解缙。
觉得解缙这些日子越发不会说话了,以前朱棣欣赏他的才华,让他入了文渊阁。
可没想到这么久了,解缙说话做事屡屡不能合朱棣的心意。
又看了一眼老二朱高煦被怼的说不出话,心中更是觉得老二可怜。
“汉王护卫不是还没定吗?”
“便将天策卫封给汉王吧!”
朱棣语气平淡,声量也不高,可百官们听了却如同惊雷在耳旁响起。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天策卫是当初李世民掌管的,后来李世民就当了皇帝。
莫非这是有意更换太子?
解缙更是不堪,脸色气的涨红。
前方太子朱高炽也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责备。
这更是让解缙难受了,他本是想帮太子,没想到弄巧成拙。
“皇上!不可啊皇上!”
朱棣目光如炬,盯着他寒声问道:“你又有何不可?”
朝臣们安静的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没有一个人做出其他举动。
奉天殿中安静的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到。
解缙这一瞬间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极速跳动的心脏让他仿佛在面对一头猛兽。
吞了口口水,解缙仍然说出了自己想说的。
“启争也!不可!”
砰!
朱棣雷霆大怒。
解缙在这种情况下还在反驳,简直没把朱棣放在眼里。
“混账东西,你是咋挑拨俺家父子之间的感情嘛?”
“俺的几个孩子,自幼一起长大,关系好的很,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满朝文武都被朱棣吓着了,深怕朱棣一怒之下大开杀戒,再来一场大清洗。
解缙更是跪伏在地,抖若筛糠。
朱棣重重喘了几粗气。
“下朝!”
朱高煦眼见父皇如此维护自己,心中甚喜。
见父皇走了,便跟了上去。
朱棣回到谨慎殿,闷坐着不说话。
朱高煦屁颠屁颠跟了过来。
朱棣看他那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有点好笑。
“行了,这里没有外人,你老老实实和我说,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要坐这个太子?”
朱高煦连忙道:“怎么可能,那本就是大哥应得的,儿子哪里敢有妄想?”
朱棣啪的拍了一下御案,沉声道:“说实话!”
朱高煦酝酿了一下,跪倒在朱棣面前。
眼泪立马就流出来了,泣声说道:
“儿子并不是想和大哥争,是父皇给了儿希望啊,事到如今,儿已经退无可退,唯有一争了!”
朱高煦抽空抬头瞄了一眼,发现朱棣并没有动怒,便继续道:
“父皇,儿子哪一点不如大哥,靖难四年,是儿子陪着父皇征战沙场,大哥呢?大哥做了什么?”
“他不过是在北平等着,那些文官们就这还夸他,说他稳住了后方,让父皇没有后顾之忧,这绝对是扯淡!”
“父皇你想啊,大哥那身体,他能做什么?还不是道衍大师在忙活?”
“只不过大家都把功劳推给大哥而已,若是让儿子来,肯定会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