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司马牧的脸色大变,连忙劝阻道:“将军不可意气用事!此地乃是巴郡,并非战场,千万不要妄动武力,以免激起民变。”
李信一愣,这个官员不是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而是担心民间发生变乱,倒是很有意思。
“郡守大人,您与司马欣可曾相识?”李信突然想起了被自己派去骊山,跟着章邯修陵的部下,随口问道。
“他是我的族弟,只是十多年前便已经离家从军,很久没有音讯了。怎么,将军与他相熟?”
李信一笑道:“我说怎么看你眼熟,原来与司马欣长的有几分相像!他是我的部下,如今正在章邯手下监修帝陵。”
“看来司马家出了不少人才,你们两个不仅面容有五分像,对于百姓和士卒的体恤之情也极为相似。”
司马牧连忙躬身施礼道:“在下代族弟多谢将军照拂!不过,前往枳县是否还应慎重?”
“李某此去并不是为了大开杀戒,只是为了解决这件事,让巴郡重归安宁,使怀清老人的灵魂得到安息,更重要的是,确保百越战事的顺利!”
“因此我只需带随行的百余骑前往,司马郡守再派一名熟人引路即可。”
司马牧见他执意如此,也无可奈何,说道:“我也本该同去,但是巴郡事务繁忙,一刻也离不开人,只能请将军谅解。”
“我就派郡尉刘戡陪同将军前往,并且持我的令牌,可以调动枳县上下所有官员、兵丁,一并配合将军。”
李信点头道:“大人如此安排,可谓周到,李某并无异议。”
“若事有不协,将军千万要沉住气,尽快返回江州,我们再从长计议!”
有任嚣的托付,又是自己族弟的上级,司马牧完全拿他当自己人一般再三叮咛。
“本来应该置酒为将军接风,但相信你也没有这个兴致,那便早些休息,明日卯时便可出发。”
李信拱手谢道:“大人的安排足见盛情,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大人能予以安排。”
司马牧颔首道:“将军尽管说来,只要司马牧能够办得到,必然不会推脱。”
李信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司马牧虽然有些惊异,但也没有多问,当晚便安排妥当,李信房中的烛火彻夜未息。
第二天一大早,李信梳洗完毕,并未身着盔甲,反而换了一身的素色纱袍,骑在白马之上,少了几分杀气,倒有几分翩翩公子的味道。
从江州到枳县百余里的路程,道路狭窄、起伏不定,幸亏郡尉刘戡熟悉地形,因此速度并未有所减缓,到了黄昏时分,便已经看见枳县的县城。
李信看着高大巍峨的城楼,来来往往出入城门的商旅百姓,笑着说道:“我看枳县的繁华不下于江州啊!”
“岂止不下于,必然是在江州之上!”
刘戡介绍道,“怀清一族世居于此,数百年来增建城墙、扩宽道路、兴办私学等善举不胜枚举。再加上他们生意做的极大,全天下的客商都要来此,让枳县的百业兴旺、民众也很富足。”
“当年怀清被陛下接到咸阳居住的时候,数万百姓出城相送二十余里,依然不肯停止,最远的送出了三十里地。”
刘戡似乎只是在叙述事实,但也隐含了某种劝诫,“有人说,怀清在枳县说一句话,有没有陛下的圣旨管用不好说,但一定比县令、郡守管用。”
“如今怀清不在了,她的家人呢?”
“怀清的家人除了女儿之外均已过世,原本是想要培养她接班,继续将产业发扬光大,但却听说因为幼时得了一场大病,结果心智受损,无法正常说话做事,可惜了!”
“如今她的外甥应昌算是唯一的血亲,受到家族的推举,出来主持大局!”
刘戡对于怀家甚是了解,接着说道,“只不过因为终究是外人,所以并未获得实际的家主之位。”
两人说话的时候,便看到胖乎乎的枳县县令郑余,瘦高个的县尉怀安出城迎接。
据说枳县县令是天下第一等的美差,每年的赋税都能足额上缴,也没有什么奸淫掳掠之事,只需要做个太平官就行。
原本郑余还很庆幸,但自从他到任之后,便开始了怀清台的修筑,各种灵异事件频出,让他难以招架。
到了如今,更是将一名功勋卓着的名将牵扯进了怀清之死中,无数怀家之人要来向他讨公道,这又岂是他能够解决得了的难题?
数月以来,夙夜长叹,若不是秦律约束,真是恨不得挂冠而走,肚子倒是小了一半。
李信来了,终于能将肩上的重任甩出去了!
李信从他和怀安的脸上看得出所思所想,当下也不点破,客气的说道:“两位辛苦了,不知枳县的形势究竟如何?”
郑余和怀安相互看看,各自叹了口气说道:“民怨沸腾啊,已经连续围了县衙十几天了,就连我们出城来迎接您,都得偷偷从后门出入。”
“大胆!刁民竟然无视法纪,怀安你这个县尉是怎么当的?为什么不调兵弹压?”
怀安见刘戡发火,倒也并不紧张,苦笑道:“调兵?哪里有兵可调?”
“他们并未做出逾矩之事,只是呼喊严惩凶手、为怀清申冤等等,并未触犯秦律。”
郑余见上司不悦,便连忙解释道,“即便有一些过激的言行,也不过就是打几下板子的罪过,若是如此行事,岂不是将事态激化了吗?”
“下官与怀县尉官小职卑,实在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至于调兵,更是不可能!您也知道各县的兵丁大都是由本地的壮丁组成,倒有一大半人是怀家的人或是怀家的伙计、农户出身,就连我也姓怀!”
怀安满腹牢骚的继续说道,“如果一定要弹压,还是请李信将军、刘郡尉从江州城调兵,或者干脆将我这个县尉免职算了!”
“这种两头受气的差事,我实在干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