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们还是吃了火锅。
去的却不是“小肥羊”,而是“苏武牧羊”。
大夫让不让,是大夫的事。我吃不吃,是我的事。
当然,最后我还是选择听了大夫的话。
在这家主要是卖羊肉的火锅店里,我自己涮了一斤“牛肉”。
除了大帝、阿雯还有我,我们三人之外,在当天的“饭局”里,大帝还邀请了一个叫“季石”的人。
在我与大帝的那一届,这哥们也是仅存的一个,尚没有被我俩“归拢”的“势力”头子。
但我们的关系一直不错,近似于“攻守同盟”。或许还因为他是小狼的初中同学,所以我面对他时,总有着一层奇怪的“亲切”之感。因此,在我离开一中之前,从未与“季石”发生过任何矛盾。
再加上“王头”“退出江湖”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又没那么在乎“混”来的虚名了。所以,也就默许了还有这么一个牛逼的人物,在我“眼皮子底下”存在的事实。
当然,如果真的“碰”一下的话,我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可以完胜这个“背景”神秘的原十七中“一哥”。
开席前,季石直截了当地问寻道:“我听说你俩上医院了?到底咋回事啊?”
我瞪了大帝一眼,点了根烟抽,想看他要怎么回答。
“啥也别说了!我不小心把天涯的手指头砍坏了,缝了三针!”大帝笑着指了指我那缠满纱布的右手,又脱掉了自己的上衣,转过身去,背对着季石,换了一个抱怨的口吻,继续说道:“然后他就捅了我一刀!”
季石皱了皱眉,又撇了撇嘴,刚欲发表看法,却被阿雯抢话道:“季石,你说他俩是不是虎逼?哪有哥俩闹着玩,能往医院里闹的?今天要不是我在,估计他俩非得死一个不可!”
此话一出,季石忙点头附和道:“我屮,你俩至于吗?我以后可得离你俩远点,太特么的虎了!”
“对呗!太特么的虎了!差点没捅死我!”大帝也通过看似随意的附和,将“虎逼”的名号让了出来,给我一人“承担”。
“虎(逼)”,虽然怎么听都是一句骂人的词语。但在东北的“黑社会”团体里,这可是只有类似于港台社团里的“红棍”级别的大佬,才能够独享的“荣誉”。
因为“它”的另一层含义,是“不想死,就别惹他!”
对于这个付出了“三针”代价才换来的结果,我当然也没有推辞。
只是一言不发地抽完了烟,便自顾自地涮起了眼前的牛肉来。
自此以后,我与大帝之间,虽然偶尔仍会为了某事争吵。但却再也没有过“动手”的情况发生。
经季石的亲口传播下,在我们那一届中,便也只剩下了一个最大的“虎逼”,那就是我迹天涯!
临散场时,已是晚上。
大帝趁我上厕所时,跟了过来,站在我旁边的坑位,一边尿尿,一边佯装随意地对我劝解道:“你今天在医院的时候,其实挺不应该的!”
我愣了一下,旋即了然。知道他说的,正是我对妈妈吐出的那些“不孝”言语。
虽然明白他是为了我好,而且言之有理。但碍于面子,我只是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后,便不再言语。
“挺大个老爷们,主动回去道个歉,就得了!是你让我把阿姨叫来的,结果你还给人家喊走了,哪有你这样的!”
“行了,知道了!”我打断了他的聒噪,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告辞道:“你和季石说一声,我先走了!”
游荡在人群稀寥的街上,我却迟迟找不到回“家”的勇气。
为了那可笑的面子,我他妈的竟然当众“掘”了最亲的人。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他妈的又到底是怎么了呢?
悔恨间,电话响起。
是婷婷。
她说今天要去她姐家住,然后她姐又出去约会了,她一个人无聊,问我在干嘛。
十五分钟后,我去到她姐家楼下,把她接了出来。
两个小时后,“踏破铁鞋”的我俩,又决定去24小时营业的“加州牛肉面”里闲坐。
在天南地北的瞎侃里,我不免又添油加醋地,将自己捅了大帝的事情,向婷婷吹嘘了一番。
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会静静地听着。
一笑,就是两个深深的酒窝。
凌晨12点整,我的电话再次响起。
是妈妈。
“你干啥呢?还不回家?”她问道,语气出奇地温柔。
我瞬间破防,但还是佯装“不耐烦”地回答道:“在外边吃饭呢,有事吗?”
片刻地沉默后,她轻声问道:“你那手,麻药劲儿过了吧?”
听着她仍旧温柔地语调,我早已哽咽到无法吐字。碍于婷婷坐在对面,只得扭过头去,支吾了半晌,方才“勉强”回答道:“嗯,早就过了。”
“那刀伤一到了晚上,才是最疼的时候。”妈妈轻声地念叨着,又有点像自言自语。“我刚手完术的时候,就是晚上的时候最疼。不吃止疼药的话,根本就挺不住!你的手指头,现在是不是也一跳、一跳的疼?跟心跳的节奏一样?”
压制了一整晚的悔恨,喷泄而出。我哪里还顾得上,丢人与否?
虽咬碎了钢牙,眼泪却还是决堤。
半晌未听见我的回复,妈妈又在电话里呼唤道:“天涯?”
为防止自己哭出声音,我连忙将左手的手背,递到了自己的唇边,“血口”大开,用力地咬了下去。直到疼痛可以止住抽泣,方才对着话筒,“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
“早点回来吧!别在外边待的太晚了!这几天都得好好休息,不然不利于伤口愈合!”
听着妈妈商量的语气,我也早就没了继续“装逼”的力气,“乖乖”地答复道:“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了。你早点睡吧,别等我了,我到时候走地下的那个门。”
在我正沉浸于感动之中时,妈妈却突然“胁迫”道:“行,那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