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中升腾的热气模糊了陈宋二人的身形,让吴邪有一种恍若隔世看人的错觉。
陈皮随手往里面扔了一把泡好的干菇,说:“关老板这是要留下来一道吃点?”他话里嫌弃的意思太明显了。
可吴邪却眼睛一亮,立马给自己摆了台阶:“四爷都这么开口说了,那我就留下来吃点吧。”这明显是冲着宋白芷来的。
宋白芷没什么表情,她指了指一旁的木橱柜,示意他自己拿碗筷。
陈皮只觉得这人满肚子坏水,都快溢出来了。不过,他的确不能就这么给人放走了。
陈府虽然大,但平日里从不留人用饭,因此大多用具都只备了两人份的,包括碗筷。
吴邪也不纠结,捡了一只汤盅,顺了一个汤匙等着开饭。心中却在暗自编排了一出戏码。
他也是听说过的,前些日子议程结束后,长沙上头表示全面贯彻落实……将严厉打击以派系为由渗透颠覆破坏活动的敌对势力…
由陆建勋带的头,挨个在道上有名有姓的门头挑刺,主打的杀鸡儆猴。谁知道宋白芷还能来现场官宣这么一手。
入编前:有些名声的宋当家,犯罪杀人即将被押往监狱的恶徒陈皮;
入编后:宋监察在相关人员的证实下为蒙受冤屈,为民除害的爱人申辩。
‘艹!’吴邪这么一脑补,就在脑子里过了一场大戏。
不过……
吴邪正色道::“四爷,海货真不建议这么吃,寒性太重,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吴邪身上本就有读书人的味道,这么正色的讲话,看起来让人多少有些信服。哪知他下一句便是:“不过你可以给我吃,我出身寒门”。
陈皮停下给宋白芷夹菜的举动:“关老板这么家大业大,竟然惦记一盘菜,不怕闹笑话?”
哪知,吴邪一点也不害臊,一副地痞架势,简直比陈皮更像无赖。:“四爷当真是高看我了,哪来的家大业大。怕人笑话就更别提了,如今我不是在您府上蹭吃蹭喝了?往后,还得求您多多关照我呢。”
宋白芷眉梢微挑,饶有兴味。
这二人后半段话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交底。关根否决了自己的与那偷袭的三队有瓜葛,并暗喻站队她们。
不过很显然,关根猜错了陈皮的意思。他以为陈皮是在说暗话,实际上陈皮没想那么多。他只是听宋白芷说起过,有一个姓关的让股票市场崩溃了大半天。这么一猜,就猜到了应该是关根,仅此而已。
饭过半晌
“饱了饱了,四爷好手艺。不过我这客人上门什么也没带,也不好意思,就协助四爷刷刷碗吧。”吴邪皮笑肉不笑的指了指东厨,这是要谈正事了。
宋白芷知道,这是要避开她的意思。她只当不知道,总归回头可以问陈皮。
当二人再次从东厨出来时,宋白芷有些昏昏欲睡了,迷糊间她听见陈皮问关根:“下次该去哪里找你。”
吴邪叹喂道:“山赶着山,山山连络结成关。人赶着人,人人别离尽走散。”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面上出现了几分释然的笑。他慢悠悠的走着,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我们啊,终点再会!”
陈皮明白了,关根准备当打头阵,送死的人。也明白了这个终点,就是找到鬼玺后的青铜门。
宋白芷问:“人走了。”
陈皮给她盖了一张毯子,大致的讲了关根准备先行一步的推断。
一如既往,宋白芷没有多问,即使她心中隐隐的察觉了不对劲。
陈皮轻声道:“你可以再睡会,待会药喝了就好了。”
东厨的炭火盆上有一个小砂锅,正煎着什么东西,此刻飘散开来,隐隐的能闻到一股药材的苦涩气息。
宋白芷近几日精气神大不如前,她听着耳边悉悉索索的声音,再次陷入其中。
再次睁开眼,却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她闻到了卧房中熟悉的气息,也察觉到了在床尾小憩的陈皮。不过她一动,对方就醒了。
在他靠近时,宋白芷闻到了化不去的血腥气。是被围攻那天落下的伤?那不可能,因为那天二人伤的并不重,多为闷伤,不会有这么新鲜血腥气。
陈皮从来不会在她面前沾带血腥气,这次是什么情况?
宋白芷默不作声的顺着他的意思洗漱起来。陈皮状若无事,絮絮叨叨的讲了他有多担心之类的话,然后简单带过秦师长一行人返程了。
在他给宋白芷端药碗,说到秦松良身边那个琵琶女昨天夜里自戕时,宋白芷的指节已经扣在了他的手腕上。
“怎么了?”陈皮忍着痛,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只是这次入鼻的血腥味更浓。
“你做了什么?!”宋白芷不是傻子,需要特别避开她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现在身体状态急转直下,陈皮为了她,自然是什么办法都敢试。
宋白芷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声音陡然提高:“我问你怎么回事!说话!”
她根本就不信关根这个人的任何话,没准对方名字都是假的。对于她来说,关根大概率是竞争对手,可陈皮就是信了关根的话,并且病急乱投医了。
在陈皮的记忆中,宋白芷几乎没有和别人红脸过,更别提呵斥。即使某天她真不爽快了,也多为话里藏针。没想到他一来,轻而易举就可以勾的她火气上涌。
宋白芷忽然理解了陈皮当初不断向她问询答案时,自己回避的感觉了。一口气哽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唯有那一点猜测落在心间,此刻在反复点火。
她扣在床沿紧绷的指节隐隐透露出她此刻极端的怒气:“你不说?好,那我们就这么耗着!”
陈皮又何尝不知道这种办法多为怪医乱神,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宋白芷在他面前衰败下去。如果关根说的是真的,以精血供养对方,能够拖延其寿,那未尝不可一试。
宋白芷攥着他的手在轻微颤抖:‘以血养人,当真是好得很!他就不怕把自己的命搭进来吗!’
宋白芷的眼窝很深,眼瞳很黑,眼眸半垂下来看着他,睫毛的阴影打在高挺的鼻梁上。
即使陈皮知道她什么也看不见,依然会有种她看自己的目光,十分深情的感觉。
陈皮仗着她看不见,伸手扣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唇瓣微启。
他眼底是一片浓墨般的沉黑,似悲,似痛:“你不愿意喝的话,我来帮你。”
床头灯忽然“啪哒”地跳动了一下,跃动着映出床尾交融的人影。
陈皮抿了一口药,低下头,覆上那张温热的唇瓣,将药渡了过去。
“咳咳…咳”宋白芷侧头避开。
陈皮品着口中的苦涩,笑道:“你不是已经知道这药是什么东西了吗,那就别浪费了。”
陈皮没让她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便吻了上去堵住了她的嘴。把她后面那些训诫都堵在了纷乱而起的迷乱中。
座灯落在地上炸开了花。
如果陈皮是想害她,背叛她,对不起她,她大可以选择往后不再见,从此一别两宽,可偏偏不是。
宋白芷从始至终,未体验过这种灼热到刺痛的感情。
原来爱人的爱,是落在心口的一柄长刀。
许久
宋白芷闭上了干涩的眼睛,沉声道:“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