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沉沉地压在龙门城的上空,何府正堂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出鬼魅般的轮廓。
何伟峰身姿笔挺,神色凝重,单膝跪地,打破了堂内的寂静。
“娘,出大事了!东海岛因将领遭害,如今岛上群龙无首,乱成了一锅粥,儿子思量再三,决定派探子满前去给言儿送信,让他防止那些流犯逃窜,一旦他们逃到咱们龙门城,城中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何伟峰言辞恳切,目光紧紧锁住上首的何老夫人。
何老夫人坐在雕花楠木椅上,手中的佛珠“簌簌”作响,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东海岛流犯的凶悍,她早有耳闻,那些人在岛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她心底并不想何家卷入这趟浑水。
“峰儿,这龙门城有知府大人统管大小事务,即便东海岛大乱,那也是知府该操心的事儿,轮得到咱们何家插手?莫要多管闲事,平白惹一身麻烦。”
何老夫人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何伟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浅笑,不慌不忙地说道:“娘,您有所不知,陈大人这段时间卧病在床,病得着实厉害,府中所有事务都交由师爷打理,也是师爷亲自登门,言辞恳切地求到儿子这儿,恳请何家施以援手,儿子实在推脱不过,才打算让言儿过去帮衬帮衬。”
何伟峰为了这事儿,前前后后筹备了许久,早将一切安排得滴水不漏,就盼着能在这局势里寻得一丝契机,好让何家的势力更上一层楼。
何老夫人听闻,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何伟峰,仿佛要将他看穿。
良久,她才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咱们何家世代积累,一步步走到今天,不知费了多少心血,你可一定要牢记祖宗训诫,行事切莫冲动,绝不能做任何有损何家根基的事儿。”
“娘,您就把心揣回肚子里吧!儿子心里门儿清,祖宗训诫时刻铭记在心,断然不会做出违背祖训之事。”何伟峰赶忙应下,脸上满是恭敬。
“行了,天色不早了,你也奔波一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何老夫人摆了摆手,神色间透着几分疲惫。
“娘,那儿子就先告退了。”
何伟峰说完,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正堂,那背影瞧着风风火火,透着一股子急切劲儿。
何老夫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眶瞬间红了,眼中满是失望与痛心。
作为母亲,她太了解这个二儿子了,其野心勃勃,犹如饿狼一般,对权势的渴望近乎疯狂。
思绪飘回到多年前,何老夫人的眼眶愈发湿润。
她想起自己那英年早逝的大儿子,当年,兄弟俩本应携手并肩,守护何家荣耀,可谁能想到,竟会发生兄弟相残的惨剧。
大儿子为人忠厚善良,一心为家族着想,却死在了亲弟弟的算计之下,就连唯一的孙儿,也在那场变故中下落不明。
“若是当初,老爷子没把二儿子送到那边,按他那性子好好教导,兴许就不会生出这般狼子野心……”何老夫人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哭腔,满心懊悔。
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她只剩这一个儿子了,即便知晓真相,难道真能狠心处置他吗?
何老夫人低下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衣衫,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冤孽啊!这都是何家的冤孽……”
正堂内,烛火“哔啵”一声轻响,仿佛也在为何老夫人的遭遇而悲叹 ,摇曳的光影,将何老夫人孤寂、落寞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夜色浓稠如墨,万籁俱寂,唯有偶尔传来的更夫打更声,在寂静的夜里悠悠飘荡。
慕容灵儿身着一袭黑衣,身姿灵动得仿若暗夜幽灵,悄无声息地伏在何府的房顶上,瓦片在她手下微微发凉。
屋内,何伟峰与何老夫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何老夫人满脸忧虑,再三叮嘱何伟峰莫要轻举妄动,可何伟峰言辞恳切,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终是让何老夫人松了口。
慕容灵儿眯起双眸,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她深知这何家的一举一动,都可能牵扯出诸多隐秘之事。
待何伟峰阔步离开,她又瞧了一眼暗自神伤的何老夫人,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旋即如鬼魅般,悄然跟在何伟峰身后。
何伟峰踏入书房,“砰”的一声,房门重重关上。
他并未点灯,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唯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在地上勾勒出斑驳的光影。
何伟峰瘫坐在案桌后,双手抱头,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压抑。
慕容灵儿潜伏在窗外,静静等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何伟峰却像被定住了一般,毫无动静。
慕容灵儿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脑海中突然闪过他们方才提及的陈大人。
她心想,这陈大人或许知晓更多内情,眼下何伟峰这边毫无进展,倒不如去府衙一探究竟。
主意既定,她身形一闪,趁着夜色,如离弦之箭般朝着龙门城府衙奔去。
相较于奢华气派的何府,龙门城府衙显得朴实无华,虽不见破败之象,可岁月的痕迹在那陈旧的屋檐、斑驳的墙壁上清晰可见。
慕容灵儿凭借着高超的轻功,如飞燕掠水般,轻巧地落在府衙后宅的围墙上。
月光洒下,映出一道熟悉的身影,竟是林羽!
慕容灵儿心中一惊,满心疑惑:他怎么会在这儿?
只见林羽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才快步走进其中一间屋子。
慕容灵儿哪肯放过,脚尖轻点,如一片落叶般,悄然落在屋顶之上,屏息凝神,倾听屋内动静。
“林大人……咳咳咳咳……”屋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慕容灵儿微微皱眉,听这声音,咳嗽之人病得不轻。
“陈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病成这副模样?”林羽的声音里满是惊讶与关切。
慕容灵儿透过屋顶的缝隙,瞧见床榻上躺着一位面容憔悴的男子,正是知府陈烁。
他身形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面色苍白如纸,唯有两腮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每一声咳嗽,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