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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十几日,风雪肆虐,日夜呼啸,毫无止步的念头。

天坛寺工地上的工人们,各个满手冻疮,却无法停下一刻。

一个灰衣工人拍拍另一位黑衣工人的肩膀,大声问,“诶,你看到王工头了吗?我们这需要多一车原料桩子。”

黑衣工人摇摇头,“没有啊,我昨日便找不到他了。”

灰衣工人又跑到前头,四处问询王司弗的下落。

其他工人皆摇头表示不知。

雪花持续不断砸在灰衣工人的肩头,逐渐积起雪来。

他无暇顾及,急得团团转,“三殿下下了死命令,还有五日不到的时间,就要完工了,还差一车原木桩子,到现在都没来。怎么交得了差?”

“不好了!出事了?”

“天哪?太可怕了。”

“这是什么?”

灰衣工人瞧见不远处突然有一群人聚集起来,围着看什么东西,还吵吵闹闹的。

他好奇地走过去,看到大家围成一个圈,正在看些什么。

“死得好惨。”

“是啊,不知道是谁干的?”

周围的人一直在评头论足,即使雨雪大到让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

灰衣工人拨开人群,头往里探去。

他猛地一惊,吓得瘫软在地。

“这是尸体?”

旁边的工人点点头,“可不是嘛。”

灰衣工人定睛一瞧,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这尸体,是王工头?”

旁边的工人回复他,“看样子很像是王工头。”

“他怎么死了?”灰衣工人不知道是被冻得发抖,还是吓得发抖。

另一边的工人凑上来回答他,“谁知道,我刚刚走过来的时候,被雪地里的东西绊了一脚,险些摔倒,认真一瞧,居然在厚雪之下,有一具尸体。”

“他为何会死?”灰衣工人嗓音也跟着颤抖。

身边人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前面回答他话的工人叹了口气,“天坛寺本就祈福所用,在这里发生命案,岂不是不吉利。”

“而且王工一死,原木材料也没了着落,赶不上工期,我们统统要死。”

“那如何是好?”

“得赶紧跟肖大人禀报啊。”

“对了,你不是和肖大人身边的福叔是亲戚吗?你快去通报肖大人一声。”

其他工人倏地将头转向灰衣工人。

他这才反应过来,一骨碌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肖鹤长的屋子里冲过去。

“不好了,肖大人,出事了!”

灰衣工人还没进门,就被门外守着的福叔拦住。

“表弟,你怎么来了?”

灰衣工人上前抓住福叔的胳膊,急道,“表哥,工地上出事了,我特来向肖大人禀报。”

福叔听他一说,也意识到事态严重,随即同他一起进入屋内。

正巧,肖洛、肖展义都在屋内。

灰衣工人一进门,便看到李为羡坐在主位之上,瞬间双膝跪地。

“草民叩见三殿下。”

李为羡身体慵懒,见灰衣工人毛毛躁躁的,不免有些不耐烦,“有什么事吗?”

“有尸体,工地上有一具尸体。”

肖洛先是一愣,随即站出来问,“你说清楚一些。”

灰衣工人捋了捋舌头,回道,“王司弗工头他死了,尸体在工地上。”

李为羡直起身,一扫他闲散的神态,“什么时候发现的?”

灰衣工人急回,“就在刚刚。”

“走,去看看。”李为羡倏地站起,抬脚便走。

其他人随着李为羡披上披风,由灰衣工人带领。

众人看到李为羡到来,纷纷让出一条道。

肖展义走在最前头,先行查看尸体的状况。

尸身被冻得青紫僵硬,但由于天气寒冷,尸体又被埋在雪中,因此身体并未出现严重腐烂。

“的确是王司弗。”肖展义瞅了一眼尸体的脸,确定道。

他蹲下身,拨开覆盖在王司弗身上的积雪。

在扫到手部时,肖洛站在一边,发现异样,“兄长且慢,你看看王司弗手中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闻言,肖展义打开王司弗已然僵硬的手指,看到一张被揉皱的纸捏在他的手心中。

肖展义打开一看,顿时脸色一变,率先交给父亲肖鹤长。

肖鹤长接过一瞧,刹那间脑中如五雷轰顶。

纸上赫然写着:我是大晋罪人,一时贪念,私吞建造款,唯有一死,方能赎罪。

就在肖鹤长看着纸张沉思之际,李为羡从他手上拿过纸张阅读起来。

“他是贪墨之人?”

李为羡浓眉一挑,似乎有些质疑。

肖洛凑过来一看,第一时间望向肖鹤长。

果然她看到父亲正陷入深思之中,满目的犹疑,甚至有一丝惊恐。

为何父亲会出现这样复杂的表情?

二十几日前,肖洛曾派茉莉去打听账簿的下落。

没成想,按照父亲的说辞,账簿已然归还。

然而,掌柜那边却说,他并未拿回账簿,账簿的踪迹成谜。

她再深查下去,却发现毫无破绽,她几乎找不到什么有用处的证据。

仿佛有人故意在抹除这些痕迹一般。

“去找个仵作来验尸。”李为羡命令一旁的侍卫。

风雪愈烈,屋内的红炉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王司弗的哥哥王启功被唤至屋里内。

“三殿下赎罪,下官不知庶弟王司弗竟敢胆大包天至此,贪墨建造款,下官有罪,恳请三殿下责罚。”

王启功身为总营造师,天坛寺的建造都由他一手设计,而王司弗则负责建造一事。

王启功跪拜在地,极力推卸自己的责任。

李为羡手拿王司弗临死前握在手中的自白书,低头不语。

旁边的桌上放着仵作验尸之后的结果,上面说明,王司弗是从高处摔下而亡。

初步断定,王司弗的死因很大程度为自杀。

加上手中的自白书,几乎能把罪名做实。

肖洛站在李为羡身边,暗暗抬眸观察肖鹤长的反应。

只见他怔怔发呆,若有所思。

偌大的屋中,只剩下王启功还在磕头赎罪的求饶声。

肖鹤长打断王启功的声音,对李为羡提议道,“三殿下,依臣所见,这事先暂时压下,此时应当集中精力将皇上要求的天坛寺建造完成。否则,人心涣散,不利于赶工。”

李为羡抬眸睨了一眼肖鹤长,过了须臾,慢慢说道,“肖大人言之有理,姑且先将此事压下。对外便宣称王司弗是意外失足而亡。”

闻言,王启功接连磕头道谢。

目前,将此事隐瞒下来,对各方都更有利。

即使将王司弗的罪名做实,宣告到晋武帝那里,无论是李为羡还是肖鹤长,都逃脱不了监察不利的责任。

事关大晋国运,谁都不敢踏错一步。

隐瞒,或许是现下最好的方法。

寒风呼呼,似在深林中与狼群走失的野狼,发出阵阵求救的声响。

李为羡只觉得太阳穴生疼,便遣退了众人。

肖鹤长第一个出门,加快步伐,故意绕开其他人,从小道穿过。

他焦急地走进一间屋内。

或许是过于心急,他丝毫没有发现,肖洛跟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