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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云与周穆手牵手,刚走进将军府的前院,满院的宾客便发出一阵欢呼声,他们早已经望眼欲穿,在此等候多时。

晚云一一望去,周夫人牵着念儿站在最前面迎接,祖孙俩脸上乐开了花。陈二和桂香紧随其后,一左一右站在两侧,一个牵着他们的孙儿,一个牵着小南嫣。左边侧旁是陈泰哥哥和婉儿嫂嫂,右边则是何淼和张馨儿。

孟田在更后面的人堆里,一边忙着招呼宾客落座,一边踮起脚尖朝晚云挥了挥手,宛然一副在自己家中的架势。

晚云笑中带泪,心里有一股暖流不断汹涌翻腾,在南陵孤孤单单地过了一年多,她总以为自己几乎一无所有,后半生也会凄凉无依地度过,可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原来她还拥有许多许多。

有爱她的周穆,有母亲和孩子们,有亲人有朋友,还即将拥有一个梦寐以求的温暖的家。

晚云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她笑着走入喧哗的人群,欣然接受别人的美好祝愿,漫长的艰难的二十五年人生,彷佛在今日才终于开始书写一段崭新的篇章。

夜里,宾客还未散尽,周穆便迫不及待地回到卧房,屋里只剩一盏蜡烛亮着,床边却不见晚云身影,只隔着纱帐隐约可见床上有个人躺着。

丫鬟看见周穆回来,满脸尴尬神色,急忙上前,低声告罪道:“将军,夫人进屋后说有些犯困,倒头便睡下了,我们怎么都叫不醒,这合卺酒可还没喝呢。”

周穆轻声笑了笑,挥手示意她们出去,这些繁文缛节不要也罢。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三两下脱光衣裳,然后一掀被角,钻了进去,酒可以不喝,事儿却不能不办。

晚云迷迷糊糊哼了一声,被他的动作弄醒,可她依旧困顿不堪,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推了推埋在胸前的脑袋,软声道:“别闹好不好,我真的好累,实在是没有一点力气。”

周穆抬头吻在她下巴上,轻声笑道:“又无需你费力,你乖乖躺着便是,这种体力活,还是交给夫君来做吧。”

晚云虚着眼睛偷偷瞥向他,抿唇轻笑一下,娇嗔道:“讨厌。”

“说谁讨厌?”周穆与她十指相扣,将双手按在两侧,突然发动猛烈攻势,嬉笑道:“快说呀,到底谁讨厌?”

晚云轻咬下唇,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呻吟声。

屋内烛火幽幽转暗,直至猝然熄灭,漆黑的房间里,呼吸依旧交织缠绵,温柔旖旎久久不绝。

第二日,晚云睁开迷蒙的睡眼,无意间往地上一瞥,霎时吓得翻坐起来,一边揉着酸软的腰肢,一边伸手摇醒旁边的周穆。

“你快起床呀,太阳已然照到床边来了。今日可是新婚第一天,按照规矩,咱们该早起去向母亲请安才是,现在这个时辰,母亲怕是连早膳都用过了。这下糟了,我又要惹她生气了。”晚云念叨着,手忙脚乱地在凌乱的床上翻找自己的衣物。

周穆睡得昏昏沉沉,没有半点要起床的意思,他伸手一把将晚云拉回被窝,紧紧抱在怀里,闭着眼睛说道:“无碍,咱们睡醒再说,有我陪着,母亲不会生你的气。”

晚云心中忐忑不安,怎么也没办法再入眠,只静静地躺在床上,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周穆那张俊朗的脸,他还是那样好看,让人挪不开眼,甚至比从前更吸引人,少了年少时的凛冽棱角,添了几分成熟和稳重。

晚云思及过去,总是感慨万千,他们一路跌跌撞撞走来,没想到最后又回到最初的那个人身边,相互取暖,彼此依靠。

她撑着身子半坐起来,俯身靠近他的脸庞,想趁周穆睡着之际,偷偷亲他一下,可双唇还没挨着,门外忽然传来丫鬟的喊声:“将军,夫人,小公子过来给你们请安了。”

周穆猛然惊醒过来,一把掀开趴在他身上的晚云,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的,他慌乱地翻找衣物,穿得比晚云还快,连袜子都来不及套上,便一脚踏进长靴里。

两个人迅速穿戴整齐,又潦草地挽起发髻,周穆胡乱拿头冠固定住,晚云则随手抓起一根金簪别上,勉强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他们放下布帘,遮挡住凌乱的卧房,然后一本正经地走到外间,坐在正中间的两把椅子上,又互相看了看对方的衣襟和下摆,确认没有失误后,周穆才对着门外喊了声:“进来吧。”

丫鬟推开房门,周念独自走进来,恭敬地跪在地上,分别向周穆和晚云磕了三个头,然后缓缓起身,俯身道:“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

周穆和晚云同时愣住,他们没有人教过周念该如何称呼,周穆甚至还提前叮嘱过周夫人,不许她强迫念儿改口,他怕孩子记恨,更怕两人之间关系尴尬,让周念在下人面前难堪。

现在看来,倒是他们想得太多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周念一直牢记着分离那天,林夕爹爹对他的嘱咐:以后你母亲嫁给谁,你就管那人叫父亲。别觉得难为情,只有你心胸豁达,你娘亲才会过得更安心一些,这是你当儿子应该为她做的。

周念直到现在才明白林夕的意思,也乐于遵照爹爹的话去做,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可以唤周砚父亲,也能欣然叫周穆父亲,但他的爹爹永远只有一个人,他要把这个唯一的称呼留给心底最亲近的林夕。

周穆还在为这一声父亲,感动得热泪盈眶,他起身扶起周念,一脸慈爱地摸摸孩子的小脸蛋,信誓旦旦地说道:“念儿,从前是父亲不好,对你太过严厉,今后我定会更耐心些,保证不再打你手心,也尽量不用言语苛责。你现在已经长大,变得懂事明理了,我们父子俩有事商量着来,好不好?”

周念点点头:“多谢父亲,现下我就有事要与你商量,你和母亲昨日成亲,都没有给我发红封呢,今日是不是该补上?”

周穆笑道:“这是自然,领个红封,讨个好彩头,咱们念儿才能平安顺遂地长大。”

周穆转身进屋,在柜子里翻来翻去,总算找到一个剩下的红封,拿出来递给周念。

“念儿谢父亲赏赐。”周念兴奋地拆开红封,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看着里面的散碎银子,他失落地说道:“父亲,你那么有钱,竟然还如此抠门。上个月何淼叔父娶张寡妇,都赏了我十两银子,你还是大将军呢,我看这红封里最多就三两,说出去多丢人啊,我都没办法跟小伙伴们炫耀了。”

周穆怒目圆睁,伸手指着周念,道:“你个小兔崽子,没大没小的,张寡妇是你喊的吗?还嘲讽起我来了,我看你是皮痒了吧。”

周念揣着银子便往外跑,还回头冲周穆做了个鬼脸,嬉皮笑脸道:“那张寡妇不是你喊的吗?我也是跟你学的呀,你要是敢打我,我现在就去告诉何淼叔父,说你教我这样喊的。”

周穆气得差点晕过去,操起桌上戒尺就要去追,晚云见状立马跑过去抱住,生怕他真的把周念打出个好歹来。

“你说说,他到底该不该挨打?”周穆气呼呼地问晚云,“再不好好管教,他真无法无天了。”

晚云搂着他的腰,劝阻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替念儿给你道歉,好不好?小孩子偶尔顽皮一下,也无伤大雅嘛,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今日先放过他一回,以后我会慢慢教导他尊卑礼仪。”

周穆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头大,母亲已是对念儿百般娇纵,才养成他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如今又来一个护犊子的晚云,偏偏自己又被她吃得死死的,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看来在教养孩子的事情上,他还有些苦头要吃。